值日表按座位来排,是以梁熙和唐逸被排到了同一天。
    周五放学后,教室很快空旷下来,只有一道日落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照在地上。
    唐逸搬完桌椅,擦完黑板,被人叫出去的梁熙才终于抱着一大束鲜花回到了教室。
    巨大一捧勃艮第红玫瑰花束,几乎将她整个上半身都遮挡住。
    看不清前方,她脚步歪歪扭扭,像一只企鹅一样走着,好半天总算摸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花桶放下了。
    花束中央插着一张黑底烫金卡片。
    尽管隔着好几米远,唐逸还是看清了上面的字——
    “我心中对你永恒的热烈和爱恋”。
    土得掉渣的告白。
    唐逸很是不屑地瞥开眼。
    下一秒就见拿起卡片端详的梁熙红了脸颊。
    她脸上淡淡的红晕,让他想起她中暑时的面庞……还有那个在医务室轻佻的吻。
    唐逸没来由地有些烦躁,他扯开领口最顶端的扣子,好让呼吸没那么压抑。
    “你先走吧,清洁我一个人已经快做完了。”
    他走下讲台来到梁熙身边,对她说道。
    听见他的声音,梁熙有些愣愣地放下手中的卡片,转头看向他:“天啊,唐逸同学,我忘记今天要值日了。”
    她晶亮水润的眼眸很快盈满了愧疚,胸前的手也不安地握紧。
    “对不起……”梁熙上前握住唐逸的手,细嫩的掌心温柔包裹住他的手,是完全不同于他的皮肤的触感,“我怎么补偿你才好呢?”
    她仰头望着他,天边晚霞的柔光拂过她的脸,比勃艮第红玫瑰更动人。
    却猝不及防被他推到墙角。
    唐逸的身体挡在她面前,将她圈进了角落。
    梁熙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扶着身旁的桌子不解地望向他。
    他双唇紧抿,眉眼冷若冰霜。
    在这压迫的气氛中,唐逸不带感情地开口——
    “我知道,最近你父亲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有一笔拖欠唐氏集团的款项,如果下个月再还不上,就要申请破产,对吗?”
    梁熙不懂这些,何况唐逸的表情实在有些可怕,让她一时呆在了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沉默被唐逸看作是一种知情的默认。
    他冷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如果你父亲的对策是把女儿卖给我,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还不值这个价。”
    唐逸甩下这番话,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泛起淡淡的酸涩。
    梁熙的眼中闪过像是迷茫又像是受伤的情绪。
    她漂亮的眸中升起一层浅浅的雾气,在唐逸几乎以为她就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却换上了她往常面对他人时习惯性的微笑,语气轻快。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说完,她侧身从旁边走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唐逸站在窗前,看她单薄的身影走出了校门,终于消失不见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却被后悔淹没。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周末结束,又是新的周一。
    梁熙的座位却一直空着。
    临到放学时,唐逸才从同学的口中得知,梁熙又转走了。
    又过了几个月,梁季成的企业申请了破产。
    梁家的消息也彻底失落在唐逸的人际圈子里。
    那个总是和玫瑰花联系在一起的梁熙,那个总是十分腼腆,安静待在角落,却又技巧熟练地与他接吻的梁熙,就好像短暂的盛夏时光一样,只是片刻地经过了他的生活。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那一瞬炙热的悸动似乎已经被他完美地冰封在内心深处。
    只是他也不曾预料,六年后在巴黎的街头,越过拥挤的人潮,自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背影。
    他坐在咖啡厅内,透过落地窗看她,就像曾经数不清多少次,他站在教室的窗前,望着她的背影远去。
    她低着头走着,努力不踩到地上的落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
    出于一种唐逸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他快步走出了咖啡厅,追上了梁熙。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果然回过头来。
    “好久不见。”他笑着说。
    梁熙却顿在那里,半响,她的脸上又浮现出那抹他熟悉的红晕。
    “好巧……”
    却没有了下文。
    唐逸愧疚地想,当年他的话,当真伤了她的心。
    梁熙认真地想,这究竟是谁……叫威廉,还是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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