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诸葛亮开海陆双丝路
    未央宫内,刘备蹙眉危坐。
    阶下文武分列两侧,殿外蝉鸣聒噪不绝。
    “河北州郡蝗蔽天日,禾黍尽枯,百姓易子而食。”
    刘备将奏折重重掷于案上,玉珠旒冕剧烈晃动。
    “诸卿且言,当如何应对?”
    太常羊衜急趋出列,笏板在微颤中映出青光。
    “陛下!《春秋》载灾异,皆因政失其道。”
    “今飞蝗如乌云压境,实乃上天垂象示警。”
    “当筑坛祭天,敕令各郡立蝗神庙。”
    “斋戒沐浴,以安天怒!”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附议。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臣附议”之声。
    大家都认为此次蝗灾是天罚,国家需要拨款去建立庙宇。
    以此来祈祷灾难快点儿过去。
    诸大臣中,唯有李翊出言反对。
    “荒谬!”
    这一声断喝惊得梁上尘埃簌簌而下。
    “蝗虫食稼穑,非食香火。”
    “今河北道饿殍载途,诸公竟欲以土木偶人御真灾乎?”
    李翊大声斥责诸大臣的想法。
    认为蝗灾来了,就必须采取相对应的措施。
    而不是通过庙宇来祈祷。
    羊衜面红耳赤,笏板直指李翊:
    “相爷!自古以来,灾异必应人事。”
    “若非布政失德,天何故降此灾殃?”
    看看“蝗”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由于蝗虫的蝗字是一个皇字和一个虫字组成。
    所以古人认为蝗虫是神物,不可打杀。
    兼之古代科技不发达,认知水平有限。
    古人没有办法消灭蝗虫,
    所以只能在蝗灾发生时,设置祭坛,祭拜天地。
    殿内骤然死寂。
    蟠龙漏壶滴答声中,李翊忽天长笑,笑声震得梁柱嗡鸣:
    “……羊公妙论!”
    “依卿所言,蝗灾乃天子失德所致咯?”
    他猛然转身面对御座,躬身却目如闪电。
    “臣敢问陛下,可曾效桀纣暴虐?可行幽厉昏聩?”
    刘备指尖微微一颤,琉璃珠帘后目光如深潭。
    羊衜顿时汗出如浆,扑跪在地:
    “陛下,臣绝非此意!”
    “既非天子失德,何来天谴之说?”
    李翊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展开,但见其上密密麻麻绘着蝗虫形貌。
    “这段时日,臣已奏请蝗灾应对方案。”
    “蝗虫卵生湿地,冬春干旱则夏必成灾。”
    “若早开沟渠、放鸭啄卵、以烟驱虫,便可预防蝗灾。”
    太常卿颤巍巍出列,说道:
    “自古救灾无非禳祷。”
    “自古?”
    李翊眉梢一扬,“文帝二年蝗灾,诏令‘郡国毋来岁租’。”
    “光武建武年间蝗患,旨曰‘开仓廪、贷种粮’。”
    “这才是祖宗法度!”
    刘备指尖轻叩御案,九旒玉珠在额前晃出清冷的光,他一挥手:
    “好了,我们还是先着眼于当下吧!”
    他将目光看向李翊:
    “……子玉,汝既驳禳祷之说,可有实策?”
    还未等李翊开口,侍中杨仪便振袖而出:
    “陛下!臣有一计!”
    “昔在荆州时,臣见童稚牧鸭食蝗,可效法自然。”
    “今何不从江南征调鸭雏,组‘鸭军’十万,逐蝗而食!”
    鸭子吃蝗虫,所以组建鸭军,理论上是可以消灭蝗虫的。
    可要是当真这么简单的话,那么古人为何总是被蝗灾所困扰呢?
    果不其然,
    杨仪话音未落,光禄大夫刘晔便抚笏冷笑说道:
    “鸭行蹒跚,蝗飞迅疾。”
    “待鸭军至河北,恐只能食蝗尸矣!”
    “且禽畜聚则瘟病起,若生鸡瘟鸭瘴,岂非雪上加霜?”
    徐庶也出列补充说道:
    “江南与河北相距千里,运十万活禽需舟车千乘。”
    “沿途饲料、饮水、役夫,耗资恐不下百万斛!”
    大司农麋竺也赶忙疾步上前,跟着附和道:
    “况鸭乃民之私产,强征必失民心。”
    “若以市价购之……”
    他取出算盘,猛地一抖,汗颜道:
    “每鸭二十钱,十万鸭即二百万钱!”
    “尚需运费倍之——国库现存余粮仅够三月赈灾啊!”
    殿中顿时哗然。
    羊衜捋须轻笑:
    “看来杨侍中妙策,不过纸上谈兵耳。”
    杨仪有些不服气,说:
    “那汝有何策!”
    羊衜叹道:
    “适才某已说了,当建设神庙供奉。”
    “可李相爷出言反对,想必李相爷一定有更高明的策略。”
    “衜愿闻其详。”
    李翊捋着胡须轻笑,道:
    “适才杨侍中所献之策,倒也并非完全不可采纳。”
    “诸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也。”
    一般来讲,
    组建鸭军消灭蝗虫,只在现代存在技术实现的可能。
    古代想要实现,是非常难的。
    这主要因为蝗灾的突发性与快速移动性。
    蝗虫群一旦形成,便可以借助风力每天移动上百公里。
    在古代,最快的消息传递方式无非是驿马或烽火。
    等地方政府和朝廷得知消息,再层层决策、下达命令时。
    蝗虫群可能早已横扫数个州县,飞往别处了。
    反观鸭子的移动速度呢?
    鸭子是陆行禽类,行走速度缓慢。
    一天能移动的距离非常有限。
    根本无法跟上蝗虫群的迁移速度。
    等鸭子被赶到受灾地,可能只能吃到蝗虫过后剩下的“残羹冷炙”或虫卵。
    对于扑灭主力蝗群效果甚微。
    所以电视上,
    我们常看到鸭子大量吃蝗虫,觉得应对蝗灾也不难。
    却没有想过要如何把鸭子送到那些蝗虫面前。
    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规模化的饲养与调运的难题。
    蝗灾一旦来临,覆盖面积可达数百平方公里。
    要对付铺天盖地的蝗群,需要的鸭子数量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在古代,是没有现代化的养殖场和物流体系的。
    短时间内要在灾区附近集结如此庞大数量的鸭子,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同时,如此庞大的“鸭军”开赴前线。
    其本身的饲料、饮水、疾病防控以及管理看护人员都是巨大的负担。
    很可能蝗虫没吃完,
    鸭子自己就先因为饥饿、疾病或踩踏而大量死亡,造成次生灾害。
    何况鸭子主要集中在鱼米之乡,尤其是南方水网密集的地区。
    而历史上许多重大蝗灾的发源地都在黄河流域。
    将南方大规模的鸭子调往北方灾区,涉及跨州连省的协调。
    这就需要中央政府的强力指令和地方官员的密切配合。
    这在古代“皇权不下县”的治理体系下极其困难。
    地方保护主义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官僚作风会成为巨大阻碍。
    灾情紧急,根本来不及完成如此复杂的协调工作。
    最后便是麋竺所提到的成本问题了。
    首先从经济上讲就不划算。
    对于古代的小农经济家庭而言,鸭子是私有财产。
    让他们冒着鸭子丢失、死亡的风险,远赴他乡去帮别人灭蝗。
    而没有直接的经济回报,缺乏动力。
    官府若要征调,则需要巨额财政支出进行补偿。
    历朝历代的朝廷,往往不愿、甚至无力去承担这笔费用的。
    退一万步讲,
    即便以上问题都不考虑,就当直接解决了。
    那么鸭子吃完蝗虫的善后问题,也是一个需要政府头疼的问题。
    大量外来鸭群进入本地,
    很可能在吃完蝗虫后,转而啄食当地的庄稼。
    从而造成新的损失,引发本地农民与“鸭军”主人的纠纷。
    首相陈登持笏出列,他向刘备躬身说道:
    “启奏陛下,臣昨夜已与内阁阁员拟定了初步的治蝗方略。”
    “经李相建议,最终写成了草案。”
    “请陛下过目。”
    话落,陈登拿出草案。
    刘备挥手,示意不用看了,让他自己念出来。
    陈登与李翊对视一眼,见李翊点了点头,他方才念道:
    “臣请设三百蝗吏,佩铜符巡野。”
    “每吏配耒耜手十人,专司掘卵。”
    “百姓报得蝗子一斗,赏粟三升!”
    刘琰诧异道:
    “蝗卵细如粟米,如何识得?”
    “易耳!”
    李翊自袖中抖出琉璃盅,盛着赭色虫卵。
    “此物多产堤岸湿土,状若蜂房。”
    “可教童子辨识——儿童目明,更胜成人。”
    话音未落,大司农麋竺捧着算盘惊呼:
    “三百蝗吏、三千耒耜手,月耗粮饷五万斛!”
    “更遑论赏粮,又是一笔巨费。”
    “较之蝗灾损失,不过九牛一毛。”
    李翊示意陈登继续说。
    “可在河北蝗灾重发地,设六大官鸭坊,常备鹜鸟二十万。”
    “选退役老卒为鸭倌,按军制管理——此乃永绝蝗患之基!”
    众人听完陈登这个提议,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这是要下血本去治理蝗灾了。
    如果古代政府真的决心尝试推行“以鸭治蝗”的政策,它需要一套极其复杂和昂贵的系统、
    就像陈登适才提出的,设置“蝗吏”,鼓励农民报告蝗卵和跳蝻的发现情况。
    必须早发现、早应对,在蝗虫起飞前进行扑杀。
    然后建立“鸭兵”储备和后勤系统。
    通过集中养殖,在战略要地建立大型官办养鸭场。
    常年储备大量鸭子。
    设立征集机制,制定政策。
    在蝗灾发生时,强制征用民间鸭禽,并给予补偿。
    至于指挥权,仍然由中央统筹,地方官负责具体执行。
    同时还需要人力动员,招募和动员大量农民作为“鸭倌”。
    负责在田间地野放鸭、驱赶和收拢鸭群。
    这相当于组织一支临时军队。
    当然了,主力军仍然是人。
    “鸭兵”只能是奇兵,主力必须是人。
    历史上最有效的办法依然是《捕蝗图说》等典籍记载的:
    组织民众,采用围扑、火烧、土埋、网捕等方法。
    这是成本最低、最能快速动员的方式。
    再有就是设立奖惩制度:
    对捕蝗有功的官员和民众给予奖赏,对防治不力的官员进行惩处。
    这套系统虽然听起来很美好,但实施起来极其困难。
    光是这养殖成本,大规模官养鸭群需要持续的粮食投入、人力管理和场地建设。
    这就是一笔巨大的常年性财政支出。
    而大规模、远距离调动“鸭兵”和民夫,其消耗的粮草、物资也是天文数字。
    甚至不排除超过蝗灾本身造成的经济损失。
    至于官僚系统的负担,它需要一套全新的、复杂的官僚体系来管理这件事。
    其带来的贪腐、低效和内部消耗可能让计划效果大打折扣。
    当然,还有社会成本。
    大规模征用民夫会影响农业的正常生产,引起民怨。
    种种现实摆在眼前,都成了实行防灾的巨大阻碍。
    面对这笔经济账。
    刘备眉头紧锁,他暗叹当皇帝果然是天下第一苦差事儿。
    如果顾着这个,便顾不着那个。
    既要又要,最是困难。
    “可以酌情办理,然后根据实际情况。”
    “再考虑在河北实施。”
    这样庞大的系统,刘备也不敢全面推行,只能先试点进行。
    谈罢退朝,众臣次第告退。
    ……
    话分两头。
    长安城,旌旗蔽日。
    雍凉大都督诸葛亮端坐都督府正堂,麈尾轻摇间,目光掠过案头西域舆图。
    阶下三列使者绛衣玄冠,手捧鎏金国书——
    鄯善使者眉目深邃,龟兹使者卷髯及胸,于阗使者额间犹存昆仑山神赐下的朱砂纹。
    “自永初元年羌乱骤起,西域都护府倾覆至今,已历百又三载。”
    诸葛亮声如清磬,“今见诸君踏碎流沙而来,犹见汉室德音再播葱岭。”
    由于国家财政吃紧,自军改重新设立军区起。
    李翊便提醒过诸葛亮,国家要减少对关中的军费开支。
    言外之意,你需要自给自足,不能全指望国家给你补贴。
    但李翊也给了诸葛亮一条具体的办法,那就是重新开辟丝绸之路。
    这也是李翊选中诸葛亮镇守关中的原因之一。
    因为诸葛亮是古代罕见的具备“现代经济学”观的政治家。
    仅凭其历史上建立的“蜀锦”布雷顿森林体系,便足以证明诸葛亮的经济学观非常超前。
    尤其是在这个重农抑商的社会,更显得难能可贵。
    开辟丝绸之路的好处,诸葛亮当然能够意识到。
    中国可以从中获得巨大的贸易顺差。
    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是当时西方世界最渴望的奢侈品。
    在国际市场上具有超高附加值。
    而且目前汉朝已经渐渐从战乱中恢复过来,
    需要对外输出和倾销大量生产过剩的丝绸、瓷器、茶叶。
    通过对外输出这些产品,可以为中原王朝带来了巨大的财富。
    使西方的金银币大量流入中国。
    此外,西域特有的作物,也是中原没有,或者不多的。
    如:葡萄、苜蓿、石榴、胡麻、胡桃、黄瓜、大蒜、胡萝卜等。
    更别提价格昂贵的宝石、香料了。
    当然,这是经济角度。
    政治角度上讲,大汉开辟丝绸之路,并设立西域都护府。
    本身就是再增加自己的国际影响力。
    通过干预他国内政,能够起到牵制北方游牧民族的作用。
    种种好处,都使得诸葛亮下定决心,约见西域诸国使者。
    而西域诸国得知中国从内乱中恢复过来以后,也是纷纷遣使进献。
    龟兹使者以手抚胸,操着一口相当流利的汉话:
    “……大都督明鉴。”
    “车师六国商队近年屡遭鲜卑劫掠,驼铃惊散于大漠。”
    “闻天朝重定雍凉,特请复开河西道。”
    言罢,击掌三声。
    随从抬入缠枝葡萄纹银盘,玛瑙般的吐鲁番葡萄堆迭如紫晶。
    哈密瓜切片盛于冰鉴,寒雾氤氲间恍见天山雪影。
    这些都是西域特产。
    诸葛亮轻摇羽扇,微笑道:
    “昔亮在交州督造楼船,与身毒人泛海通商,宝石换丝绸,象牙易越瓷。”
    “今陛下诏令重开陆上丝路,自当复设西域都护府。”
    “然商队往来,须以景元钱为通货,不得以物易物。”
    这便是诸葛亮敏锐的政治嗅觉。
    第一时间提出,重开西域都护府,保护你们西域诸国可以。
    但贸易结算,必须用汉朝货币。
    只有稍微了解一点现代经济学的,便知道采用他国货币结算贸易,对货币国有多大好处。
    一旦西域诸国大量采用汉朝货币,这就可以使得汉朝不断使用剪刀差,薅西域诸国的羊毛。
    这可比你打仗掠夺,来的好处多得多。
    打仗还要死人,破坏生产。
    而通过贸易剪刀差,却可以让你实现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诸葛亮话音方落,诸使者相视愕然。
    于阗人沉吟道:
    “我沙漠诸国,多是以物易物。”
    “若采用天朝货币,这……”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但其想表达的肯定是,万一你们又内乱了,景元钱作废。
    那我们此前手里囤积的汉币不也跟着作废了吗?
    那我到时候找谁要钱去?
    当然了,
    这些人还没有意识到一旦使用了汉币结算,到时候汉朝便可以通过大量发行汉币来薅西域诸国的羊毛。
    这使者话未竟,便被诸葛亮出声截断:
    “……汉钱流通处,即王化所及处。”
    “都护府铁骑旦夕可至疏勒河,护商队如护雉卵。”
    语毕,即令侍从抬出新铸钱范。
    青灰陶模上写着“季汉景元”四字篆文如龙蟠曲。
    众使者面面相觑,良久,方才向诸葛亮作揖道:
    “既如此,请大都督容我等下来商议商议。”
    “……当然,亮已备好酒宴,请诸位下去好生歇息吧。”
    待使者退至偏殿享用炙驼峰后。
    李严自后堂转出,他问诸葛亮道:
    “大都督,如今魏逆尚在蜀地虎视眈眈,朝廷又减少了军事补助。”
    “我们维持现在这支关中军队,尚且吃力。”
    “何来余力经营西域?”
    “更别提设立西域都护府,去保护他们的商队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引他至廊下。
    时值暮云四合,终南山风掠过未央宫残垣,带来渭水潮气。
    “……正方且看。”
    孔明羽扇遥指西市,胡商正在毡帐间交易锦缎。
    “昨日龟兹使团以三百匹大宛马,换走武功县全年的桐油产量。”
    说着,他又从袖中取出算筹。
    “若设敦煌互市,岁得商税可养一万精骑。”
    “若控于阗玉矿,则弩机枢轴不虞匮乏。”
    李严蹙眉,忧心忡忡说道:
    “倘鲜卑人出兵劫掠……我等不也得分兵前去保护么?”
    “正欲其来!”
    诸葛亮拊掌,唇角微微扬起。
    “鲜卑掠商队则诸国请兵,我军西进便名正言顺。”
    “昔班定远三十六骑定西域,今亮欲以商队为饵,引狼出洞而歼之。”
    按照诸葛亮的想法,他并不打算在西域都护府设立重兵。
    这既是处于后勤的考量,也是出于政治考虑。
    就如当年班超在西域时,他打仗,其实主要还是用的西域诸国的联军。
    汉兵反而出的很少。
    这便是政治影响力。
    由于西域诸国都服汉军,所以汉军的出现,便可以把西域诸国拧成一股绳。
    让他们团结起来出一支军队。
    翌日辞别,鄯善使者忽以汉宫礼顿首:
    “卑职祖父乃永平年间汉使随员,临终犹念长安柳色。”
    遂解下腰间革囊,倒出数十枚锈蚀的五铢钱:
    “此乃祖传钱币,今物归天朝。”
    五铢钱虽然已经在季汉不再使用,但也算是一种“文物”了。
    诸葛亮俯身拾起一枚,见钱文隐约可辨“光武”二字,不觉有些潸然。
    “将之收起来吧。”
    诸葛亮递给身旁的李严,发出一声慨叹。
    “西域都护府的重新设立,也断了魏国想要连通河西走廊的联想。”
    “这在战略上,对我们有利。”
    ……
    东海之上,千帆竞渡。
    孙权独立船头,望着远处渐显的青山轮廓,心中百感交集。
    一年前。
    汉军破建业,吴国覆灭。
    他率八千部众并家眷仓皇出海。
    一年之中,他们辗转南洋诸国,受尽漂泊之苦。
    也幸好孙权此前重视远洋贸易以及造船业的发展。
    有着远洋底子,使得他们还没有迷失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上。
    但过去一年,他们漫无目的漂泊着,也是吃尽了苦头。
    由于缺乏物资和淡水,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过上劫掠南洋诸国的日子。
    都快混成“海盗”了。
    “……大王,前方探船回报,确为夷州无疑。”
    周胤近前禀报,声音嘶哑。
    身为周瑜之子,本当是个意气风发的水上都督。
    可一年多的海上漂泊,昔日威风凛凛的东吴上将。
    如今却面容枯槁,浑身黢黑。
    孙权抚栏远眺,但见这夷州岛上山峦迭翠,林木葱郁。
    海岸线曲折蜿蜒,隐约可见溪流从山间奔涌入海。
    “传令各船,寻平缓处靠岸。”
    “让将士们做好准备,小心土著袭击。”
    “喏!”
    周胤领命而去。
    船队缓缓靠近海岸线,最终在一片宽阔的沙滩附近下锚停泊。
    时值夏末,
    岛上树木繁茂,奇异草遍布山野。
    海鸟群飞,走兽奔窜于林间,确是一派蛮荒景象。
    孙权率先登岸,双脚踏上夷州土地,不禁长叹:
    “漂泊多日,终得片土可栖身矣!”
    忽听林中呼啸声起,数百土著手持石斧竹矛,从林中冲出。
    他们身披兽皮,纹面赤足,呼喝之声怪异难懂。
    将登岸的吴人团团围住。
    “护驾!”
    吕范大喝一声,拔剑而起。
    吴军将士迅速结阵,将孙权及家眷护在中央。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至极。
    孙权却挥手制止将士:
    “勿要动武!我等是客,他们是主,不可无礼。”
    他缓步向前,对着土著首领拱手施礼,言道:
    “吾等自中土而来,遭难漂泊至此。”
    “愿借宝地暂歇,绝无恶意。”
    土著们面面相觑,显然不解其言。
    孙权命人取来船上携带的丝绸、铜镜等物,赠与土著首领。
    首领初时疑惧。
    后见这些外来者态度恭谨,礼物精美,终于面露喜色。
    呼啸数声,土著们纷纷放下武器。
    是夜,
    吴人在海滩上燃起篝火,与土著交换食物。
    土著以芋、薯、山猪等物相赠,吴人则以船上所剩不多的米粮回馈。
    虽言语不通,然比手画脚,倒也相处融洽。
    随行谋士张悌进言道:
    “主公,观此夷州,地广人稀,土地肥沃。”
    “若能在此开辟基业,休养生息。”
    “他日或可重振旗鼓,反攻中土。”
    孙权颔首道:
    “……孤正有此意。”
    “漂泊海上数月,八千部众,大量染病。”
    “不能再继续漂流海上了。”
    “此岛虽蛮荒,却可为我们安身立命之所。”
    次日,
    孙权命孙静率精壮之士千人,沿河勘探地形。
    又命程普之子程咨领文官数人,记录岛上风物气候,绘制地图。
    自己则带着吕范、张昭等重臣,与土著进一步交往。
    不数日,孙静回报:
    “沿此河上行十里,有平原地带。”
    “土地肥沃,水源充足,适宜筑城垦荒。”
    程咨亦禀报:
    “此岛气候温和,林木茂盛。”
    “多樟木、楠木,可造船建屋。”
    “山中多见硫磺,河边沙中可见金沙,物产颇丰。”
    孙权大喜,遂决定在此建立据点。
    命名为“东安”,寓意东土安身之所。
    筑城之初,吴人与土著难免冲突。
    有吴兵伐木过界,毁土著祭祀之地。
    亦有土著窃取吴人工具粮草。
    孙权严令部众:
    “我等客居此地,当尊重土人习俗,非不得已不得动武。”
    又命人以丝绸铜铁等物与土著交易土地。
    划定界限,互不侵犯。
    某日,土著大首领率众前来,指名要见“白面首长”。
    孙权出见,大首领以手势表示西山有凶族。
    常来劫掠,请吴人相助。
    吕范谏言说:
    “大王,我等新来乍到,不宜卷入土人纷争。”
    孙权却道:
    “……不然。”
    “欲在此长久立足,需与近邻结好。”
    “助他们即是助我们自己。”
    遂命周胤率五百精兵,助土著击西山部族。
    吴军虽久经海难,装备不全。
    然从中原军阀这个怪物内卷房里杀出来的,即便是战败者。
    出了中土,对外那也是随便乱杀。
    别的不说,
    仅是吴军的战术阵法,便不是土著能敌的。
    不出三日,
    吴军大破西山部族,俘获百余人而还。
    土著大首领感激不尽,与孙权杀白马为誓,结为兄弟。
    又划地五十里赠予吴人,允其自由垦殖。
    自此,
    吴人在夷州站稳脚跟,筑城垦荒,与土著贸易往来。
    传授农耕技术,换取山中特产。
    不过半年,
    东安城初具规模,房舍井然。
    田野青绿,已有小小气象。
    就在汉朝把中心集中在开辟丝绸之路,以及赈济河北蝗灾之时。
    孙权则在东安大会群臣于新建府衙之中。
    酒过三巡,孙权不禁泪下:
    “忆昔江东基业,三世之积,毁于一旦。”
    “今偏居海外蛮荒之地,实乃权之过也。”
    张悌进言:
    “……大王不必过于自责。”
    “昔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夫差雪耻。”
    他刻意把“灭吴”说成是“灭夫差”,以此来避嫌。
    又接着说道:
    “今我等虽偏安夷州,然带甲之士犹有三千。”
    “船舰尚存百余。”
    “夷州地肥物阜,若经营十载,必能恢复元气。”
    “且观天下之势,汉虽强盛。”
    “然曹魏未灭,两国相争,未必无隙可乘。”
    孙权拭泪称善,遂命造大船。
    训水师,广垦荒,积粮草。
    又设学堂,教土人子弟中原文字礼仪。
    开采硫磺金沙,与过往商船交易。
    甚至组建了一支小规模的船队,靠着此前漂泊南洋的出海经验。
    让他们南下吕宋、暹罗,建立贸易往来。
    以为夷州提供其缺乏的物资与资源。
    在孙权等人的努力下,
    东安城已发展成为有万余人口的大聚落。
    汉夷杂处,市集繁荣。
    吴人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技术和手工业。
    夷州开始出现水田耕作,丝织、制陶等工艺也逐渐传播开来。
    某日,
    海风猎猎,吹动孙权已有白的须发。
    孙权其实还很年轻。
    但由于亡国之痛,兼之一年多的海上漂泊,使得他压力巨大。
    几乎是一夜白头。
    此刻终于寻得个安身之地,他的目光却愈发锐利。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的江东霸主。
    海天相接处,朝阳正喷薄而出。
    照亮了这片蛮荒而富饶的土地,也照亮了这群漂泊者新的希望。
    “只有孙氏不灭,血脉尚存。”
    “终有一天,我们能够回返故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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