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玺的生活费被?这么被?断掉了。
    但他在学长的网吧里不需要这个?。
    学长对他特别好, 给他开机子从?来不收费,泡面饮料也是无限续。有时两人玩到很晚了,干脆就留宿在他家。
    学长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帅学弟, 又可爱, 嘴又甜,并且打?游戏很有天赋。
    这天赋绝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 李平玺对游戏的理解与其余人不尽相同,学长只?在一类人身?上见过这种天赋。
    那就是职业型选手。
    短短三个?月, 李平玺就打?进了省级。
    所以真不怪他对电子鸦片如此?上瘾。
    李平玺从?小是平庸的人。当然,仅限于和李尽蓝相比, 在学校里他还是很够看的。精英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 和普通人家有差别,李平玺再不济,无论学业还是容貌上都?难泯众人。
    平玺自己也发现了, 但凡有哥哥在, 他在别人眼中往往什么都?不是, 而离开了哥哥的荫庇,他却得到数不清的赞扬。且他在学业上难以获得的自我价值感, 在电竞上被?轻松地满足了。
    网吧里所有人都?说他打?得好。
    李平玺把一颗心?都?扑在上面。
    他在学校里也学不下去了, 确实。手握住鼠标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想, 手放下鼠标的时候,他却无法回?归到正常的课堂中,脑海里全?是各种赛事的复盘,和自己操作失误的改进点。
    无论是谢欺花失望的眼神。
    还是李尽蓝刺痛的那番话。
    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整个?寒假, 谢欺花和李尽蓝都?同他疏远,说不清是谁孤立了谁, 总之,李平玺不想那么多。他在网吧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最开始的晚归到夜不归宿,再到把衣服打?包住进学长家。
    也就是那天,谢欺花对李尽蓝宣布:“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这个?人。”
    “平玺他……”
    “就当他死了。”
    谢欺花背过身?去,点燃一根烟。浓雾在她那说不清什么表情的脸上盘旋。
    开春后?头个?月,谢欺花就接到三次李平玺班主任的电话。乍暖还寒时,晚间有莫测的雾,在退热的地表翻涌。
    谢欺花闷不作声地走在前头。
    李平玺在落后?她两步的位置。
    把谢欺花送到楼下,她没让他上去,也没问他去哪。就像李平玺也止步于明暗交接的楼道口,不肯向前一步。
    他终究变成整夜不归家的坏孩子。
    好在谢欺花也不是个?称职的家长。
    到了家,谢欺花脸上的阴沉变成挂不住的愤怒。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包,发现最后?一包烟也被?分出去了。
    家里扫视一圈,没有烟了,她给李尽蓝打?电话,让他上楼的时候带两盒。
    李尽蓝说他看到李平玺还站在对街的路灯下,谢欺花说,你就别管他。
    李尽蓝去副食店买烟,老样子,两盒蓝楼,李平玺就知道这是姐姐的口粮。他上前一步,抢先付了款。
    李尽蓝:“你生活费不是被?断了?”
    这是近几个?月来,哥哥第一次向他说话,李平玺脸上一闪而逝的惊喜,随即也被?复杂的情感掩盖:“参加了网吧赛,拿了奖,手头还有点小钱。”
    李尽蓝审视弟弟,他眼下两片乌青,和凹陷下去的面颊。李平玺说哥我没事,我现在真的挺好,我挣上钱了。
    李尽蓝凝望他许久,最后?,彻底释怀一般,无声地笑了笑。他摸弟弟的脑袋,说他瘦了,又说他长大了,懂得为家人分忧了。李平玺两眼一红,眼泪就流出来,呜呜地哭着说想家。
    李尽蓝带李平玺去吃宵夜。李平玺确实饿了,埋头吃,李尽蓝就在一旁看着,又去买了一瓶冰镇的汽水给他。
    “哥,你以前可是不让我喝冰的。”
    李尽蓝说:“你也不小了,喝吧。”
    李平玺吃烧烤,断断续续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李尽蓝问他在哪上网,为什么不用给钱,李平玺说哥你放心?吧,我跟学长一起,他对我可好呢。
    学长是谁?就是我舍友,之前他租手机给我都?没收钱。李尽蓝最后?又问李平玺想不想回?家,李平玺说,想啊。
    结完账,李尽蓝提着烟回?家。谢欺花问怎么买了这么久,他说路上耽误了一会儿。谢欺花不追究,伸手拿烟。
    烟这个?东西,越烦越想抽,越抽瘾越大。谢欺花抽着抽着,轻咳起来。
    她支开了烟。
    “姐,嗓子不舒服就别抽了。”
    “没事,我换季就是这样。”
    谢欺花两腿岔开,在沙发的主位上,居高临下地抽着烟,不用想也知道惹她不快的人是谁。浑浊的烟雾萦绕逼仄的客厅,李尽蓝坐在旁位,谢欺花不在乎他吸二手烟,她更?在乎自己。
    抽了一会儿,身?体也卸了气力?,她侧卧了下去。李尽蓝看到她抻着颈,试探开口:“姐,是脖子不舒服么?”
    “……有点,你给我揉揉。”
    李尽蓝起身?去拿药酒,她咬着烟把大衣脱下来。谢欺花衣品不错,这和她身?上衣服的牌子、价格没多少关系,她一向是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
    一件版型挺括的烟灰色风衣,内搭珍珠丝织衬衫,下身?是宽松显腰的牛仔长裤,只?要不怕冷,穿什么都?漂亮。她的衣服有些是谢雪挑的,有些是李母的手笔,无一例外都?偏向干练。
    厚重?的大衣下,布料非常少。谢欺花翻身?躺下,李尽蓝走了过来,他的双手搓热些许药酒,再摁上她的肩颈。
    “怎么样?”李尽蓝照例这么问。
    “你的手法变好了。你去学了?”
    “没有,在书上随便看了点儿。”
    “我告诉你,练再多也没用啊。”谢欺花警告,“我不会付你工钱的。”
    李尽蓝轻笑两声,说我不要工钱,要你平时少抽点烟。谢欺花敷衍,闭眼享受,又问他是不是去见李平玺了。
    李尽蓝眉尾颤两下,低声说“是”。
    姐姐就是姐姐。姐姐是瞒不住的。
    谢欺花沉吟片刻,“他手上没钱了还不回?来?”李尽蓝说他有朋友收留,又说他在网吧打?比赛,也挣了些钱。
    “歪门邪道。”谢欺花评价。
    李尽蓝心?里也想着事儿,手上不由得加了些力?道,没想到谢欺花“嘶”了一声,说轻点儿。他连忙停了下来。
    谢欺花的后?颈多了两道鲜明的红痕,原来是他指甲没修剪到位,划到了。
    “……我去剪个?指甲。”李尽蓝道。
    “不用。”谢欺花抬手,“继续。”
    他就继续捏,只?是触碰到那两撇红痕时仍然感到愧疚。他拿掌根顺着发缝往下搓,正巧搓到伤处,姐姐抬了抬腰,细细地喘了两声。李尽蓝问她是不是疼了,谢欺花说不是疼,是痒。
    “你会不会捏腰?帮我捏一下吧,最近腰痛得厉害,下雨天更?没法说。”
    李尽蓝在书上看过要怎么捏,但没有实践过,他问:“也用药酒吗?”
    谢欺花想了想,“用吧,用一点。”
    她索性脱掉上衣,单穿一件背心?。
    “我是这里疼。”谢欺花反手指出酸痛的地方,“叫什么来着?尾椎?”
    “是这里吗?这里是阳关穴。”李尽蓝摸索着诊断,停顿住,准确一摁。
    谢欺花猝不及防,差点跳了起来:“操!你用什么摁的?摁这么疼!”
    “没用力?。阳关疼说明劳损严重?。”
    “一天到晚车里坐,能不劳损吗?”
    展油后?,李尽蓝用掌骨去推拿,对于劳损的人,推是最疼的。“轻、轻一点儿。”谢欺花喊,“小李师傅。”
    李尽蓝于是斟酌力?道,没几下就把谢欺花摁服气了。忍着阵阵的痛,说话也不利索,她伸手拿烟,被?他摁住。
    李尽蓝本来就不想她抽烟。
    “好弟弟,我就抽一根。”
    谢欺花没脸没皮地耍赖。
    李尽蓝最终还是给她递了烟,任她吞云吐雾。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她修长两指扣住滤嘴,雪白的鼻和湿润的唇抵在掌心?里的姿态。打?火机点烟,咔哒、咔哒,眉眼骤然被?火光渲亮。
    烟雾吐出,谢欺花眼里失去了焦距,双颊也消下去。李尽蓝的班主任研读过心?理学,说人在追求欢愉时,往往也是最有魅力?的时刻。他看着谢欺花眉心?蹙起,忍呛不禁的模样,这样能让她舒服吗?他连闻到烟味都?难受,他想他不会碰这个?,一辈子都?不会。
    按完了,谢欺花出一身?热汗,背已经?被?药酒渍入味了。“今晚别洗澡。”李尽蓝擦着手提醒,“湿气入体。”
    “你以后?要是不读书,去做这个?也是一门营生。”谢欺花趴在臂弯里说。
    给别人按摩?李尽蓝想象不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谢欺花滑腻的后?背。
    薄薄的腰,细细的骨。
    肩胛的汗珠落到腰窝。
    李尽蓝找了条毛巾,替姐姐一点点擦拭。如此?异性间接触,他没想太多,但临到入睡时,却梦到些有的没的。
    沙发、床上、还是什么地方,反正很柔软,有老屋那潮湿闷腐的气味。
    姐姐躺在那儿,背对着他,李尽蓝也不清楚她穿了什么,或者没穿什么。他只?是帮她按摩,循规蹈矩的,从?肩颈到背部再到腰椎。大面积涂抹了药酒,苦艾那晦涩的香气在指尖丛生。
    忽然,一大股呛人肺腑的烟雾袭来。
    李尽蓝加了些力?道,谢欺花喘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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