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蝴蝶效应
    八九年前一个饭局上偶然提到的一个名字,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想起来。
    並且恍然大悟成了樊天佑杀人纵火的犯罪动机。
    这种巧合出现的概率未免也太低了。
    老傢伙的演技可真好啊,差点就被骗了。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他前面关於李爱萍的事,关於樊春雨的事,交代得这么爽快。
    是因为这些事本质上並不是违法犯罪,都是道德层面的败坏,就算交代了,於他而言也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但是到了董露这件事上,性质就变了,因为这完全就是一起刑事案件。
    他和刘保国的责任躲是自然躲不掉的,但他的操作和刘保国其实一样,就是把自己表现得知道的越少越好。
    而且最开始那句“我怀疑他精神有问题”,也是铺垫。
    包括说的几件樊天佑情绪失控的小事,都是铺垫。
    铺垫他只是一个包庇儿子的父亲,连具体的犯罪动机都不知道。
    这是陈耕耘趋利避害的本能,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不放过一丝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但真正让人唏嘘的,是董露的命运。
    开平三中的校长辛云飞,强姦了她,给她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在肖冰的精心陪伴呵护之下,董露才走出阴霾,考了研,开始新的生活。
    甚至,受过伤害的董露依然保持著她的善良,在研究生宿舍楼的天台,向樊天佑施以援手。
    可命运却以一种可怕的方式,让伤害董露的那根迴旋鏢变成了樊天佑手里的屠刀。
    “陈耕耘,你確定樊天佑是因为听到了董露曾经被强姦过的事情,才產生了杀害董露的犯罪意图的?”周奕厉声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当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不开口那我也没办法啊。”陈耕耘两手一摊说,“要不是周警官你刚才提醒,我还真没—”
    周奕伸手制止,继续问道:“你说樊天佑承认长期跟踪董露对吧?”
    陈耕耘点头。
    “既然他是长期跟踪,难道不知道董露有男朋友吗?你不也认识嘛,还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他如果因为觉得董露『不乾净了』『被玷污了』,在发现她有男朋友的时候,不就应该產生犯罪动机了吗?何必等到后面?”
    陈耕耘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周奕会问得这么细。
    “陈耕耘,解释解释这里面的逻辑吧。”周奕重重地敲了敲桌子道,“不要一味的想著逃避罪责,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你撒谎成性的行为对你现在一点帮助都没有,你明白吗?”
    陈耕耘连连点头说明白。
    他这才说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樊天佑本科毕业后,在他的安排下顺利进入社会学院读研,並且处处受到优待。
    两人一间的宿舍,在樊天佑的要求下,陈耕耘安排成他一个人住。
    那天的饭局上,確实有人提到了开平三中辛云飞的事。
    但只是在酒桌上说出来的话,和真相却是相去甚远。
    辛云飞强姦董露鋃鐺入狱,在他们口中,成了董露为了编制主动勾引辛云飞,结果被人撞见,反咬一口说是辛云飞强姦自己,害得辛校长含冤入狱。
    说这件事的那人是辛云飞的朋友,还替辛云飞感到惋惜和不值,觉得他栽在了一个小婊子手里。
    结果陈耕耘说董露这名字有点耳熟,我们学院今年新招的研究生里也有一个叫董露的於是一桌子喝多了的“文化人”开始对帐,结果发现,此董露就是彼董露。
    然后就有人开玩笑,让陈耕耘当心点,別哪天让这小骚娘们爬上他的床。
    大概率当时一群人拿董露当谈资,说了很多污言秽语。
    然后突然,坐在陈耕耘身边的樊天佑在眾人欢声笑语时猛地一拍桌子,愤然离席。
    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陈耕耘只能藉口说学生不胜酒力喝多了,这顿饭也就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陈耕耘觉得自己丟了面子,借著酒劲对著樊天佑破口大骂。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回到宿舍,酒醒一些后的陈耕耘觉得刚才自己骂得太狠了,於是藉故又去研究生宿舍找樊天佑。
    门没关,但是人不在,他就进去了。
    结果,他就看到了让他浑身血一凉的东西。
    屋里居然有一个香案,上面不仅供著樊春雨的遗像,还供著一个骨灰盒。
    可想而知这盒子里装的是谁。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遗像上老態龙钟的樊春雨怨毒地盯著他,嚇得他转身就想跑。
    结果樊天佑刚好打开水回来了。
    他怒气冲冲地指著遗像和骨灰盒质问他这是搞什么鬼。
    樊天佑说:他离开长风岭的那天,就带上了母亲的遗像和骨灰,大学四年一直藏在自己的柜子里。读了研究生之后总算有条件了,才要求一个人住,就是为了供奉樊春雨的遗像和骨灰。
    陈耕耘失声大吼,老子问你为什么他妈的要带著你妈的骨灰来宏城。
    樊天佑的回答嚇得他差点疯了。
    樊天佑说:因为我妈对我说过,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团聚的。
    陈耕耘怒不可遏,衝过去砸烂了樊春雨的遗像和骨灰盒,然后扬长而去。
    由於心虚害怕,当晚他没敢回宿舍住,而是去外面住了招待所。
    结果,当天半夜,研究生宿舍楼就出事了。
    当他得知被烧伤的女学生是董露时,他就知道,一定是樊天佑乾的。
    他当时內心害怕不已,不是怕这件事,而是怕樊天佑这个人。
    因为他知道,如果昨天晚上自己没住外面,这把火可能就是烧在自己身上的了!
    可偏偏这时候,刘保国找到了他,告诉他起火的时候宿管员看到了一个男人从楼上下来,疑似是樊天佑。
    他不得不出面找刘保国商量解决这件事,因为樊天佑真出事,最后还是会牵扯到他。
    於是,他和刘保国把这件事强压了下来。
    董露之所以没被送去市一或市三医院,也是因为要隱瞒消息,平和路医院的副院长是他的朋友。
    其实,他的副院长朋友提醒过他,他们医院治不了,这个病人怕是活不了。
    但他还是决定不转院,因为他无法確定董露究竟有没有看到樊天佑。
    如果她死了,那才能死无对证。
    可偏偏,事与愿违,重度烧伤的董露居然顽强地挺过了危险期。
    这让陈耕耘彻底慌了神。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重金解决了那个唯一的目击者,找理由给了一笔“封口费”
    让他回家养老了。
    如果董露从昏迷中挺了过来,说了樊天佑这名字,她的那个男朋友肖冰立刻就会报0
    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就麻烦了。
    所以逼得他只能解决樊天佑了。
    但他又不可能把人杀了,於是选择了安排他出国留学。
    他通过关係,找到了一家愿意接收樊天佑的私立大学,在支付了一大笔赞助费之后,
    通过一系列操作,把樊天佑以最快的速度给送了出去。
    还篡改了樊天佑留学的时间,以及处理掉了他原本在宏大读研究生的档案。
    把樊天佑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之后,陈耕耘开始替这件事善后。
    恰巧,不久后肖冰就找到了他和刘保国,战战兢兢地对两人说他想报警,他觉得这件事不是什么意外,因为董露亲口告诉他,是有人放的火。
    陈耕耘心里一惊,但故作镇定地问肖冰,那放火的人是谁,叫什么?
    肖冰摇头说董露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状態还是很差,她说话含糊不清,精神也不稳定。所以他也不知道董露说的这个人是谁,只知道可能是学校的某个研究生,因为董露说在宿舍天台见过对方。
    陈耕耘顿时鬆了口气,然后和刘保国开始给肖冰洗脑,一套又一套话术。
    那时候的肖冰不过是个没多少社会经验的小助教,哪里玩得过这两只老狐狸,很快就被他们忽悠得晕头转向的,给打发走了。
    然后,几天后,学校就停了董露的治疗费。
    紧接著,陈耕耘就带著两份文件,和五万块钱现金来到医院,来找肖冰和董露交涉。
    也就是后来周奕和梁卫在刘保国办公室里看到的那张確认书和退学申请。
    陈耕耘没说,但可想而知,那个瞬间就是图穷匕见了。当陈耕耘提出要求的时候,肖冰就知道董露的事不是意外了,学校在包庇什么人。
    但现实就是这么赤裸裸,肖冰没得选,要么签字要么看著董露死!
    就像周奕之前想的一样,他没得选!他只有把现实这团掺满了铁钉和碎玻璃的屎咬牙咽下去。
    而这一切,这一切並不仅仅只是周奕他们之前推测的那样,是樊天佑出於精神洁癖要“净化”董露。
    是陈耕耘,陈耕耘接二连三的羞辱刺激到了他,导致他想发泄失控的情绪,结果找不到陈耕耘,於是那个他本来暗恋的,结果没想到如此“不自爱”的董露,成了他发泄怒火的目標。
    樊天佑是凶手没错,但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眼前这个老东西。
    周奕突然想起了当初调查肖冰时的一个信息了,肖冰的同事说他很喜欢在学校里到处转悠,很多人碰到过。
    当时专案组觉得这个行为很反常,怀疑他是为了跟踪陆小霜,但又不符合逻辑。
    现在周奕终於知道肖冰为什么这么做了,他想找到那个伤害董露的人,他没有別的办法,只能靠自己。
    当初他签了那张確认书,拿了那笔钱,后面董露又得了精神病,不论是报警还是诉讼,他都没有任何依据和胜算,甚至还会因此丟了饭碗。
    他要工作,才能养活董露,而且只有留在学校里,他才有可能有找到凶手的机会。
    这个一米七的瘦弱男人,他用自己铁骨錚錚的脊樑,顶起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座大山他不能倒下,因为身边有他最爱的人!
    “你把樊天佑送出国,不光是因为他是个烫手山芋吧?”周奕强压著愤怒问道,“你是不是很害怕他?”
    陈耕耘无奈地点了点头:“是,直到看见他宿舍里的遗像和骨灰的时候,我才知道,
    他內心是恨我的,恨我拋弃了他们母子俩,恨我让他的人生见不得光。”
    陈耕耘老泪纵横地说:“可他终究是我儿子啊,打断骨头还连著—”
    周奕冷冰冰地打断道:“收起你的假惺惺,你把维生素装进抗生素里的时候,你还记得他是你的儿子吗?”
    陈耕耘一下子就愣住了,脸上原本无奈悲伤的表情剎那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饮血啖肉般的恨意。
    他扬起脖子,冷笑道:“那又怎样,他还不是一样,把我抽过的菸头偷偷留在了矿洞里,他不也想要我的命吗?”
    周奕一惊,这个菸头居然是樊天佑留在矿洞里的?
    而且听陈耕耘的意思,还是故意留的?
    樊天佑这是想在现场留点证据?
    周奕忍不住冷笑:“真是想不到,你们这么的父慈子孝。来吧,前菜既然上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上正菜吧。”
    “陈耕耘,徐柳是不是你伙同樊天佑杀害並碎尸的?”
    周奕死死盯著对方问道,因为有一件事,確实事到如今专案组都没有搞明白。
    就是陈耕耘四月二十八號晚上的不在场证明。
    当时吴永成和周奕调查过不在场证明的真实性,没发现异常,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
    就又对陈耕耘的这个不在场证明进行二次调查。
    这一次不光把三个人请回局里做了更详细的调查,甚至还对厨子家做了细致的现场勘查。
    因为怀疑有可能陈耕耘是故意製造这个不在场证明的,比如给酒里下了药,等三人喝醉之后再偷偷溜出去,然后药效过之前再回来,藉此製造不在场证明。
    但经过周密的调查之后却发现,並没有这种可能性。
    首先就是下药这件事,厨子说陈耕耘带了两瓶茅台来,吃饭的时候当场现拆现喝的,
    另外两人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不可能提前在茅台里下药。
    而且喝完后瓶子还留在了厨子家里没扔,经过对酒瓶里残存的酒进行化验后確认,两瓶酒里均未检测到药物成分。
    然后是当晚叫大胡的老哥们吐的事情,是在后半夜两点多,哇哇吐了一床,把另外三人都惊醒了,起来又是擦又是换的,当时四个人都在,折腾到了三点多才又睡去的。
    最后就是关於厨子家邻居的走访调查,因为陈耕耘当天是开车去的,车就停在了巷子外面,有早起上集市的邻居在五点早上出头的时候见过那辆黑色的皇冠车。
    所以最终的调查结论是,陈耕耘四月二十八號晚上的不在场证明,是真实有效的。
    所以除非徐柳二十八號没有遇害,人是二十九號才遇害的,那二十八號晚上她究竟是被挟持控制了,还是已经死了?
    这个真相,只有陈耕耘自己交代才能知道了。
    在场的所有警察都盯著他,因为宏大案的真相,要揭晓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一个谎言。
    陈耕耘开口说道:“我承认。”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陈耕耘又说:“我承认我和徐柳之间存在不正当男女关係。但人不是我杀的,人是樊天佑杀的。”
    “四月二十八號晚上,樊天佑前往江海豪庭別墅找我,结果在那儿遇到了徐柳,两人发生衝突,他情绪失控用枕头闷死了徐柳。等我第二天早上送完朋友赶去那里的时候,樊天佑已经杀了人,並在二楼卫生间里完成了部分碎尸。”
    陈耕耘毫无畏惧地直视著周奕:“我说过,二十八號晚上,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等樊天佑醒了,你们可以向他確认。”
    这一刻,在这个至关重要的罪名上,他恢復成了先前那只冷静的老狐狸。
    周奕恍惚了下,他的眼神太坦然了,难道他说的是真话?
    周奕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受对方的影响,开口道:“你不用这么著急撇清关係,口供只是侦查的一部分,最终是用客观事实来说话的。”
    陈耕耘连连点头:“明白明白,那周警官你看我是从哪里开始交代呢?”
    態度虽然谦逊,但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又跃然纸上了。
    “那就从你和徐柳是怎么认识的开始说起吧。”
    陈耕耘微微嘆了口气说:“哎,孽缘啊。”
    周奕的第一反应是,这老东西大概又要开始推卸责任了。
    陈耕耘说,今年开学后不久,他和刘保国搞的那个国际学术研究会办了一场公开讲座,他亲自主持了那天的活动。
    中途,其他老师发言的时候他趁机去了趟卫生间。
    结果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卫生间外面站著一个穿著裙子的漂亮女生。
    当时是二月份,天气还很冷,但女生裙子下裸露的两条大白腿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过当时的环境,和他的身份,让他只能瞥一眼,不敢多看。
    可没想到那个漂亮女生径直朝他走了过来,娇滴滴地说:陈院长,我仰慕您很久了,
    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这个女生,就是徐柳。
    很显然,这不是一次偶遇,从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徐柳当时急於寻找一个金主。
    而陈耕耘就是她选中的目標,陈耕耘不仅有远高於张文华的地位,而且还掌握著研究会这个公派留学的资源。
    是再合適不过的人选了,毕竟徐柳的终极目標不是找人供养自己,而是出国。
    所以之前周奕就想到了讲座和社团这个方向,专案组也查了。
    但並没有收穫,原因就是徐柳是在那天活动的中间找陈耕耘搭訕的。
    陈耕耘一开始还端著架子,给徐柳签了名。
    徐柳告诉他,自己很喜欢诗歌,看过校报上陈院长写的诗歌,非常仰慕,希望能有机会和陈院长学习诗歌写作。
    然后就把自己提前写有传呼机號码的纸条,递给了陈耕耘。
    陈耕耘说自己当时真没多想,毕竟两人年纪悬殊,就把对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仰慕自己的才华。
    出於礼貌才接过了纸条。
    可就在徐柳把纸条塞进他手里的时候,陈耕耘说对方突然用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然后嫣然一笑,转身裊裊婷婷地离去。
    这一挠,仿佛是挠到了他的心窝里一样,让他后半场活动有些魂不守舍。
    “陈耕耘,有这么夸张吗?你这是在跟我演纯情呢?江海豪庭那別墅,你我都心知士明是怎么回事,你別搁这儿装。”周奕指著对方鼻子道。
    虽然彼时的徐柳確实已经是个心机深重的女生了,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跟陈耕耘比,她还是太嫩了,所以陈耕耘把自己说得好像完全是被勾引的一样,太离谱了。
    江正道是金凤凰夜总会的老板,陈耕耘是他的座上宾,估计那个夜总会也没少去。
    陈耕耘知道装过了,赶紧解释说,外面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他確实没有吃过窝边草,
    主要是怕出事儿。
    不过周奕觉得,出事儿是一方面,最大的原因还是没人主动送上门来。
    毕竟在学生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院长,除非用强的,否则確实没什么合適的机会,但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冒险用强。
    周奕问道:“徐柳给你递纸条是几月几號?”
    “二月十二。”
    “你给她打电话是几號?”
    “二月十四。”
    “在哪儿打的?”
    “刘保国的办公室。当然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当时找他有事,结果聊一半他被校长叫走了,我就在那儿等他,然后就摸到了那张纸条,就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周奕知道,不可能是顺手,就是故意的,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好推脱。
    就是陈耕耘和刘保国这个君子之交啊,真的全是脏水。
    就是这通电话,开启了两人不伦的关係。
    当晚,陈耕耘开车带徐柳去了一家朋友开的私房菜,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这顿饭吃得儼然就是司马昭之心。
    所以吃到一半,两人就搂到了一起。
    当晚,就在酒店里发生了关係,度过了一个情人节。
    从那之后,两人就开始了地下情。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之间的关係既不违法,也不违背道德,因为陈耕耘是丧偶。只是比较顛覆传统观念而已。
    但陈耕耘还是一如既往的谨小慎微,他说自己平时和徐柳不会有任何接触,如果要约会了,就会找个公用电话给徐柳的传呼机发暗语,节奏全部掌控在他自己手里。
    吃饭见面的地方不是私房菜就是离宏大很远的地方。
    坐车,从来不会在学校附近。都是让徐柳等在学校两三条街之外,然后陈耕耘开车过去。回来也一样,提前一公里陈耕耘就把徐柳放下来,让她自己走回去。
    而且陈耕耘几乎不会让徐柳夜不归宿,每次都会赶在寢室关门前把她送回来。这也是专案组在查徐柳这半年的日常情况时,没发现异常的原因。
    最初几次约会,两人去的是酒店。但陈耕耘对去酒店这件事很忌讳,很怕被人发现。
    几次之后,他发现徐柳非常乖巧听话,每次他给多少就拿多少,从不提要求。而且不像那些风月场的女人,只会劝酒唱歌。
    徐柳会听跟他聊诗词歌赋,听他谈古论今,分析世界格局,而且不是敷衍,她听得很认真,会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还会发表她的意见和看法。
    周奕不由得感嘆,徐柳在这种事情上的成长真是惊人,她这明显是在给陈耕耘製造情绪价值,可以说是顶级绿茶的手段。
    所以到了第四次约会,陈耕耘就把她带去了江海豪庭的別墅。但他还是坚持说这房子之前是给回国的樊天佑租的,只是后面一直空著而已。
    周奕当然不信他的鬼话,但他和江正道之间的问题,只要没和宏大案有直接关联,他是不会过问的,他知道分寸在哪儿陈耕耘说,慢慢的,他开始发现徐柳这个小姑娘好像並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表达一些对於海外文化的好奇和嚮往,然后又打听他那个研究会的一些东西。
    陈耕耘是人精啊,一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了。
    但和周奕之前分析的一样,他不可能资源和力气把徐柳送出去,因为徐柳对他的价值就是性价值,留在身边才能使用。
    所以他就一直装傻,打太极,偶尔给点若有似无的希望。
    徐柳哪里玩得过他,自然被他耍得团团转,继续充当著他发泄慾望的工具。
    事情的变化,出现在了四月九號那天,因为陈耕耘提到了陆小霜。
    隨后他说的话,让周奕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一世造成的蝴蝶效应,开始了。
    四月八號,龙志强案发生,封城,学校也跟著封校。
    四月九號早上,学校接到通知,解封。
    下午,徐柳请了两节课的假谎称去医院做检查,出校门后坐了一辆黑摩的,在两条街外的路口坐上了陈耕耘的车,两人驱车前往江海豪庭寻欢。
    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徐柳突然一抬头,发现旁边的公交车上,陆小霜正靠著窗玻璃上,愣愣地看著小汽车里的她。
    然后绿灯亮起,小汽车一马当先地扬长而去。
    这件事当天她並没有告诉陈耕耘,而是几天后,也就是四月十二號的晚上,两人云雨过后,陈耕耘发现她似乎有心事,就问她怎么了。
    她才把事情说了出来,她已经胆战心惊好几天了,因为她不能確定陆小霜有没有认出她来,但这几天陆小霜也確实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徐柳的话把陈耕耘也嚇了一跳,他反覆询问徐柳有没有认错人,这个时间点她的同学不应该在上课吗?
    徐柳说,她第二天偷偷找同学確认过了,那天陆小霜確实没去上课。
    因为那天,陆小霜担心周奕的安危,平生第一次翘课去周奕家找他,在周奕家门口蹲了很久。后面还给周奕做了面跟荷包蛋,周奕因为接到局里通知他录节目的电话,两人才出门,周奕去电视台,陆小霜坐公交回学校。
    上一世,没有龙志强案,也没有周奕,所以上一世的陆小霜在这一天並没有翘课,更没有坐上那条线路的公交车。
    事后,周奕找陆小霜確认过,四月九號那天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有没有看见旁边黑色小轿车里坐著的徐柳?
    结果陆小霜一脸懵,说自己没注意过什么小汽车,更没见过徐柳。
    她说自己当时可能纯粹就是在发呆,因为有些公交车机油味很重,她坐这样的车很容易晕车。
    也就是说,当时徐柳在陈耕耘的车上看见陆小霜,以为自己暴露了,但其实陆小霜只是在发呆,根本就没注意到她。
    可徐柳和陈耕耘却不这么认为,尤其陈耕耘说自己那辆车的车牌很好记,如果陆小霜真的看见了徐柳,把事情往外一说,很快就会有人猜到他身上。
    於是,陈耕耘给徐柳出了一个主意,让她试探陆小霜究竟知不知道。
    而这个试探的方式,非常恶毒,就是给陆小霜戴一个污名化的帽子,在男女关係上造谣。
    这么做有两层深意。
    第一,激怒陆小霜,如果她那天真的看见徐柳坐在一辆豪车上,在被激怒的情况下肯定会反击,会说出来。
    第二,如果她真的看见了,並且说出来了,那徐柳就能以恼羞成怒造谣来回击她。到时候自然就没有人当真了,只会觉得是吵架时的相互污衊,哪怕事后陆小霜再向別人强调这事,徐柳也可以轻描淡写地用“她怀恨在心”来解释,这场危机自然就化解於无形了。
    不得不说,陈耕耘这招真的是高,完美利用了人潜意识里的偏见思维。
    於是,第二天,也就是四月十三號,周奕去给陆小霜送衣服,並带她去福利院看许欣欣。
    徐柳按照陈耕耘的话,借周奕的存在,突然当著全寢室的面,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后面又跟陆小霜和莫优优发生爭执,並趁著寢室没人,偷偷剪坏了陆小霜的毛衣。
    也就是之前专案组调查得知的,徐柳和陆小霜发生衝突的真相。
    徐柳的所作所为,全都是陈耕耘指使的。
    而一直做到了剪毛衣这种程度,陆小霜都没有说出她看见徐柳在一辆豪车上的话,这让徐柳彻底放心了。
    后面徐柳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耕耘,也正是从徐柳的话里,陈耕耘才知道,
    陆小霜的“男朋友”是那天电视节目里的那个年轻警察,还给她安排了一份税务局的实习工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在不久之后起到了作用。
    陈耕耘说,徐柳当时提到陆小霜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嫉妒,还说她以前就是个端盘子的,凭什么能去这么好的单位实习。
    这句话让周奕意识到,徐柳的所作所为,並不仅仅是因为陈耕耘出了主意。
    还充满了对陆小霜的嫉恨。
    同样家境贫寒,生活艰苦,她原本还能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维持自己家境优渥的人设。
    但周奕出现之后,陆小霜的人生轨跡得到了改变。
    她不用再去端盘子了,而是去了一个令人羡慕的单位实习。
    还有一个高大帅气、前途无量的警察“男朋友”,反观徐柳自己,她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来博取一个比她爸年纪还大的男人的欢心。
    这样的落差,她怎么能不嫉恨陆小霜呢。
    所以剪毛衣这件事,大概率就是她在趁机发泄私慾。
    徐柳的嫉恨,也是周奕出现在陆)小霜身边后產生的蝴蝶效应之一。
    但这些事情,还远远不足以让徐柳坠入死亡的深渊。
    陈耕耘说:“然后就到了四月二十八號那天。”
    周奕一愣:“这么快就到四月二十八號了?中间就没发生其他事?”
    陈耕耘坦然回答:“没有。哦,中间我和徐柳见过一次,但就是正常的—约会,没有发生什么事。”
    周奕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想听听他怎么说四月二十八號这天的情况。
    “继续。”
    “好的。四月二十八號这天白天,我给三个朋友打了电话,约他们晚上吃饭,这个上次审讯的时候我已经交代过了。”
    周奕点了点头:“嗯,说徐柳。
    “徐柳是这样的,她之前就跟我说想趁著五一放假的时候请两天假出去玩,还说让我跟她一起去。可我这工作那么忙,哪儿有时间陪她去旅游,而且老胳膊老腿了也走不动太久。我不想去,但也不想扫她的兴,就跟她说她可以自己请假去玩,费用我包了。”
    “然后她当时就很高兴,所以我也知道她其实就是想自己出去玩,怕我不同意。所以我才趁著她要去旅游,才跟几位老朋友约的喝酒酗酒。”
    “她还问我,二十八號晚上能不能去別墅住,因为我之前给过她备用钥匙和密码。我当时还跟她说呢,她要是不想住宿舍里,就在外面开个酒店,何必跑那么远去江海豪庭呢。可她跟我说,她就是喜欢那个別墅,之前每次去那儿都匆匆忙忙的不过夜,所以她想住那里。我就叮嘱了几句后答应了。”
    陈耕嘆了口气,耘痛心疾首地说:“哎,可我万万没想到,那天晚上樊天佑居然会跑去那边找我,都怪我那天手机没电了,他找不到我才去了別墅。结—结果第二天我送完老四回家,想著顺道去看看徐柳走没走,要是没走的话我还能送她去火车站。”
    “结果我一进別墅,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把我给嚇坏了,我立刻衝到楼上,
    然—然后就看见卫生间里遍地都是血。”陈耕耘浑身颤抖著说,“天佑他手里拿著刀,
    卫生间的浴缸里是已经被肢解了的徐柳。”
    “我当时就嚇得腿软了,跌坐在地上,我问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身上沾满鲜血地回过头来对我说:他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因为徐柳怀孕了。
    別蒋彪和乔家丽为之一惊。
    唯有周奕,表情凝重地竖起一根手指道:“等等,这里面有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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