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央,罗恩独自站立。
    蜡烛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將那张面孔分割成明暗两半。
    灵魂深处,【暗之閾】开始甦醒。
    罗恩闭上眼睛,让虚骸与肉体开始半重迭。
    星光从他的皮肤下渗透出来,那些微光如同活物般攀爬、缠绕、编织,最终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近乎透明的“茧”。
    ——空间折迭
    下一瞬,罗恩的身影消失了。
    密室中只剩下那支孤独燃烧的蜡烛。
    火苗剧烈摇晃了几下,仿佛刚刚有什么庞然大物从它身边呼啸而过。
    罗恩在“折迭”中穿行。
    当一个黯日级巫师將自己的虚骸雏形发挥到极致时,他能够短暂地“剥离”出现实维度。
    在更高维度的“夹层”中移动,然后在目標位置重新“嵌入”。
    而到了大巫师层次,便可以更进一步地完全进入虚数空间与同级敌人交战。
    就像卡桑德拉,曾经与三位“生命之树”大巫师在流沙之地的战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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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空间折迭和移动过程,理论上不会对凡人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理论上。
    罗恩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他的【暗之閾】太过特殊。
    它本身就是“观测”、“遮蔽”、“裁决”三重概念的锚点,联接著星界的纯净魔力和深渊的原始混沌。
    当这样一个“异物”从现实中剥离又重新嵌入时,就像用一把烧红的刀切开了奶油蛋糕。
    刀本身很乾净,可高温依然会留下焦痕。
    ………………
    地下的矿洞中,二十多名矿工正在符文灯光的照耀下挖掘魔石矿脉。
    镐头有节奏地敲击岩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混合著矿工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的交谈,构成了地下世界特有的交响乐。
    “老汤姆,听说你儿子要去考学徒了?”
    “是啊,那小子说以后想成为那些巫师老爷,哈!我看他是脑子被驴踢了……”
    话音未落。
    所有的符文灯光,在同一刻全部熄灭。
    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灭,“啪”的一声,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那种黑暗,比任何外界的夜晚都要彻底。
    矿洞深处本就没有自然光源,当所有人造光消失时,剩下的只有一种让人窒息的“虚无”。
    “怎么回事?!”
    “灯!灯怎么灭了?!”
    “老天爷!我什么都看不见!”
    恐慌像瘟疫般在矿工间蔓延。
    有人跌倒,撞在岩壁上发出痛呼;
    有人疯狂摸索著腰间的备用火石,却发现手指抖得根本擦不出火;
    还有人直接瘫坐在地,嘴里念叨著祈祷词……
    三秒,整整三秒。
    这三秒钟对於这些被困在地下深处的凡人来说,漫长得如同三个世纪。
    他们的意识开始出现幻觉,在绝对黑暗中“看到”了各种扭曲的形状……
    然后,光明归来。
    所有符文灯同时亮起,甚至比之前更亮了几分,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本能地闭上眼睛。
    “呼……呼……”
    矿工们大口喘息著,如同溺水者终於浮出水面。
    可就在他们庆幸劫后余生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你们……你们看墙壁……”
    所有人转头。
    然后,新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臟。
    原本灰褐色的岩壁,此刻正在“出汗”。
    无数细密的水珠从岩石顶中渗出,匯聚成小股溪流沿著墙面蜿蜒而下。
    可那些“水珠”却不是透明的。
    它们闪烁著如同星光般的微光,在昏暗矿洞中留下一道道发光轨跡,美丽得令人战慄。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汤姆不小心被滴到了身上。
    液体冰凉,却带著某种奇异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针尖在他皮肤上跳舞。
    “队长!这个东西有毒吗?!”
    “我……我怎么知道!”矿队队长同样惊慌失措:
    “所有人立刻撤离!去找驻矿的高等学徒大人!”
    二十几个矿工慌乱地收拾工具,踉蹌著向矿洞出口跑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逃离后的第七天,这座矿洞会被学派联盟完全封锁。
    那些银色“露水”经过鑑定被確认为“星界残渣”,一种只有空间撕裂事件中才会出现的副產物。
    而那些不慎接触到残渣的矿工,会在接下来数年中逐渐展现出微弱的“魔力感知”。
    其中三个人甚至成功通过了初等学徒测试,开启了他们从未想像过的巫师之路。
    法鲁克王国的边境,一支商队正在暴风雨中艰难前进。
    雨水如鞭子般抽打著篷布,狂风试图將整个车队掀翻;
    闪电在云层中疯狂爬行,將天空撕裂成一块块光斑。
    “该死的天气!”
    领队商人缩在马车里,紧紧裹著湿透的斗篷。
    他的护卫,一个疤脸佣兵正吃力地控制著受惊的马匹:
    “老板!这雨太大了!我们得找地方避一避!”
    “不行!再晚一天,那批货就赶不上了!”
    商人固执地摇头:“继续走!我给你们双倍佣金!”
    佣兵咒骂一声,却也只能遵从僱主的命令。
    就在这时,世界停止了。
    雨滴在半空中凝固。
    它们保持著下落的姿態,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悬停在空中密密麻麻如同一张水晶帘幕。
    闪电停在了云层中,那蓝白电光维持著扭曲的形状,像是被暂停的画面。
    狂风消失了,空气变得如同凝胶般粘稠,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力挤压肺部。
    马匹们维持著奔跑的动作,可蹄子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这……这……”
    商人和佣兵同时僵住。
    他们能够思考,能够移动眼球。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灌注了铅水,任何动作都变得无比缓慢。
    佣兵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看清天空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那片被暴风雨笼罩的铅灰色天幕被“撕开”了。
    在裂痕內部,露出一片“原始的黑”,一种吞噬了所有光线和色彩的纯粹“虚无”。
    佣兵盯著那道裂痕,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从指缝中流失。
    他想尖叫,可声带被冻结;想逃跑,可四肢不听使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道裂痕缓缓地合拢。
    就像一只眼睛眨了一下。
    “轰隆隆隆——!”
    时间恢復,暴风雨以加倍的疯狂砸落下来!
    所有被“暂停”的雨滴同时恢復下落,在地面上激起无数水;
    闪电积蓄已久的怒火炸开,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震碎耳膜;
    狂风像被强暴了的巨兽,咆哮著横扫过整个平原……
    “啊啊啊啊啊——!”
    佣兵终於能够尖叫了,他的声音几近崩溃: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天空!天空裂开了!”
    “什……什么裂开了?!”商人被嚇得不轻,可他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在时间减缓的那几秒中,只有少数几个“足够敏锐”的凡人能够保持部分意识。
    “黑色的裂痕!巨大的!就在天上!”
    佣兵疯狂地指著天空: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穿过去了!”
    商队其他人面面相覷。
    有人以为佣兵疯了,有人以为他被闪电嚇傻了,还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这是“不祥之兆”。
    可无论如何,这支商队再也没有继续前进的勇气。
    他们在最近的村庄停留了整整三天,直到佣兵的精神状態稍微稳定,才敢重新上路。
    而那个佣兵,会在余生中反覆做著同一个噩梦:
    梦中天空再次裂开,可这一次,那个“东西”没有穿过去。
    它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了他……
    ………………
    异象发生时,罗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法鲁克王国郊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他落地的瞬间,【暗之閾】的遮蔽力场本能地扩张开来。
    罗恩深吸一口气。
    然后將目光投向了树林边缘,拉尔夫家族的祖宅。
    时间,这个对巫师而言只是“需要管理的资源”的概念。
    对凡人来说,却是最残酷的刽子手。
    罗恩的目光扫过庄园的前院,看到了一个佝僂的身影。
    那是他的大哥,爱德蒙。
    二十年前,爱德蒙身体还算硬朗,说话声音洪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可现在那个曾经健壮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步履蹣跚、两鬢斑白、背部严重弯曲的老者。
    他正吃力地指挥著几个僕人搬运货物:
    “小心……小心那个箱子,里面是易碎品……”
    罗恩沿著树林的边缘无声无息地移动,將意识延伸出去。
    【暗之閾】的“观测”特性被他小心翼翼地激活。
    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切开现实的表层,深入到庄园內部。
    他的感知穿透了石墙、木板、帷幔,最终锁定了主楼二层深处的一间臥室。
    那是父亲的房间。
    罗恩闭上眼睛,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空间中。
    下一秒,他“看到”老大公躺在一张过於宽大的床上,整个人瘦弱得就像一截即將燃尽的枯木。
    老人怀中抱著一个泥人。
    一个粗糙不堪、看不出具体形状的泥人。
    那是罗恩小时候用庭院里的黏土捏的。
    当时他想做一个“勇敢的骑士”,可因为手艺太差,最后捏出来的东西四不像,被兄长们嘲笑了好久……
    没想到父亲却把它保存了下来,小心地烤乾上漆后,摆在书房的展示柜中。
    现在那个泥人被老人紧紧抱在胸口,就像抱著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我的罗恩……”
    老人的嘴唇在颤动,发出几乎听不清的呢喃:
    “你一定过得很棒吧……”
    “成为大巫师了……是吧……”
    每一个字,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你这孩子……就是不回家……”
    老人的手指轻轻抚摸著泥人粗糙的表面,眼角渗出浑浊的泪水:
    “不回家也好……”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
    “比这个小地方,精彩多了……”
    话没说完,老人陷入了昏迷。
    可即使在昏迷中,他的手依然紧紧抱著那个泥人不肯鬆开。
    罗恩站在树后,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老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的身体开始痉挛,手脚无意识地抽搐。
    “不……”
    罗恩的拳头攥紧。
    他知道这是生命最后的挣扎,死亡正在降临。
    臥室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僕慌张地跑了进来:
    “您怎么了?!”
    她衝到床边试图扶起老人,却发现对方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如同木板。
    “快!快去叫族长!还有医生!”
    女僕尖叫著衝出房间。
    罗恩的意识死死锁定在父亲身上。
    “我必须做点什么。”
    罗恩咬紧牙关:
    “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就这样痛苦地离开……”
    “可是宝贝,你不能靠近……”
    “我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暗之閾】的“裁决”特性开始运转:
    “我不会靠近,也不会触碰。”
    “我只是……给他一个梦。”
    “一个能让他安心离去的善意谎言。”
    他缓缓抬起右手,一团星光被轻轻推出。
    它穿过墙壁,无声无息地渗透进那间臥室。
    最终停留在老人模糊的视网膜之间。
    然后,星光绽放。
    老拉尔夫感到自己正在下坠。
    下坠,下坠,坠入一片温暖而柔和的黑暗中。
    痛苦消失了,寒冷消失了,折磨了他数年的病痛都如潮水般退去。
    剩下的只有寧静和……解脱感。
    “我要死了吗?”
    他在心中问道,语气平静。
    他不害怕,自己该经歷的都经歷了,该品尝的都品尝了。
    唯一的遗憾,只有……
    就在这时,黑暗中出现了光。
    一道晨曦般的光芒,从遥远的地方洒落下来。
    老拉尔夫努力睁开眼睛。
    在其模糊的视线中,周围景象开始变化。
    在那片光芒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个穿著朴素学者长袍的年轻人,他向著自己的父亲招了招手。
    “父亲。”
    幻象中的罗恩开口,声音清晰而真实:
    “我回来了。”
    老拉尔夫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罗恩,我的孩子……”
    然后,更多身影在光芒中浮现。
    老拉尔夫早逝的妻子,正微笑著回眸看向自己的丈夫;
    年轻时死於边境战场的挚友,正用力拍他的肩膀;
    还有在贵族战爭中失去的亲弟弟,正靦腆地对他点头致意;
    这些先他一步离开人世的亲人、朋友、战友……
    所有在他生命中留下重要印记的人,此刻都再次聚集在一起。
    他们围绕著老拉尔夫,每个人都带著温暖的笑容,每个人都在用无声的语言说:
    “欢迎回家。”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等我……”
    老拉尔夫的脸上绽放出孩童般的笑容:
    “我还以为……我要孤独地离开……”
    他看向幻象中的罗恩,眼中满是骄傲:
    “我的孩子,你真的成为大巫师了吗?”
    “是的,父亲。”
    幻象中的罗恩微笑著点头:
    “我做到了,就像您说的那样,我成为了伟大的巫师。”
    “好……真好啊!”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可那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然后,心臟停止了跳动。
    他躺在床上,在微笑中陷入沉眠。
    手中紧紧抱著那个丑陋的泥人,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树林中,罗恩缓缓放下右手。
    星光从他指尖散去,最后一点微光在夜风中熄灭。
    “再见,父亲。”
    罗恩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我只能给你一个谎言。”
    他深吸一口气,將所有情感压回灵魂最深处。
    理智,重新占据了主导地位。
    他是巫师,他不能在这里崩溃,不能让情感影响判断。
    他还有事情要做。
    臥室中,大哥爱德蒙冲了进来,身后跟著医生和其他家人。
    “父亲!”
    爱德蒙扑到床边,抓住老人冰冷的手:
    “父亲你醒醒!你不能……罗恩还没……”
    医生检查了脉搏,然后缓缓摇头:
    “节哀顺变,大公已经……安详地离世了。”
    其他家人也围了上来,有人哭泣,有人祈祷,有人只是呆呆地站著……
    罗恩將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看到大哥爱德蒙跪在床边,將父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肩膀剧烈颤抖;
    他看到自己的侄子扶著墙壁,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看到那些僕人,那些曾经服侍过父亲的人,也在偷偷擦拭眼角……
    这是一场凡人的葬礼。
    “该走了,宝贝。”
    纳瑞轻声提醒:
    “你在这里停留得越久,留下的『痕跡』就越深。”
    “我知道。”
    罗恩最后看了一眼那间臥室,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安详的身影。
    然后,他收回了所有的力量。
    【暗之閾】的遮蔽力场开始收缩、凝聚、最终完全內敛。
    罗恩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这片小树林中消失,重新进入了“折迭”状態。
    重新回到密室中,他脱下斗篷迭好放回储物袋,坐回书桌前拿起羽毛笔。
    笔尖在最后一行字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缓缓勾上一道红线。
    【待办:返回法鲁克王国为父亲检查身体,家族的未来也需重新规划()】
    “人终有一別。”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中央之地的夜景在眼前铺展开来:
    悬浮的巫师塔和城市、流光溢彩的魔晶街道、偶尔划过天际的各色飞行器……
    这就是巫师的世界,璀璨,却也冰冷。
    “宝贝……”
    纳瑞的意识轻轻触碰他:
    “你现在的情绪波动很大,需要妈妈帮你平復一下吗?”
    “不用。”
    罗恩摇头,將所有情感重新压回內心深处。
    就在这时,纳瑞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促狭:
    “对了宝贝,妈妈的『小母马』刚才发来了信息哦~“
    “尤菲米婭?”
    罗恩转过身,眉头微挑。
    “是的呢~“
    纳瑞的声音带著某种恶作剧般的愉悦:
    “那孩子在乱血世界待了快三十年,现在终於遇到她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她通过血脉连接向妈妈求援,说什么『血月永夜』快要降临啦,『艾登要彻底失控』啦……”
    混沌使徒摆了摆触手:
    “还说愿意献上她三十年的所有研究成果,请求『主人』出手。”
    罗恩听到这番话,马上使自己调整到“工作模式”。
    他走回书桌前,取出一块记录水晶:
    “妈妈,请您把她发来的完整信息传给我。”
    “好的哦~”
    纳瑞的触鬚在概念层轻轻波动。
    下一秒,大量信息如潮水般涌入罗恩的意识。
    那是尤菲米婭这三十年在乱血世界的经歷,被纳瑞以“记忆碎片”的形式完整保存了下来。
    罗恩闭上眼睛,开始快速瀏览这些记忆……
    ………………
    乱血世界,黄昏城地下三层。
    尤菲米婭抬起头,目光穿透厚重的岩层和钢铁,仿佛能看到这座城市的全貌。
    那个由她一手建立、耗费近三十年心血打造的灰色国度。
    来到这个世界大概快三十年了,不过换算成主世界的流速应该只是过了十八年。
    对於一个巫师来说,这本该只是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片段。
    尤菲米婭闭上眼睛,任由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重新拼凑。
    初次回到这片血腥大地上时,尤菲米婭的第一反应竟是感到了某种久违的“自由”。
    毕竟,那个曾经死死压在她灵魂深处的“血脉枷锁”,因为纳瑞的混沌改造而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这份自由的代价,就是彻底的孤立无援。
    “先活下来。”
    尤菲米婭低声对自己说,然后展开了背后的血翼。
    第一周,她躲在废墟中观察。
    她看到了那些疯狂的血族如何在月光下撕咬彼此;
    看到了人类的巡逻队如何用银弹和圣水艰难地维持防线;
    也看到了少数还保有理智的血族贵族,是如何在恐惧中瑟缩在古堡深处,用厚重的铁门將自己与疯狂的同类隔离开来。
    “这个世界正在崩溃。”
    她得出结论:
    “那傢伙的疯狂像瘟疫一样蔓延,而所有人——血族、人类、巫师都在等死。”
    可尤菲米婭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
    第二周,她开始谨慎地接触边缘地带的小氏族。
    “暗蔷薇家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她的视野。
    这个只有十七名成员的小氏族原本隶属於某个大氏族的旁系,在血狂乱的衝击下失去了所有高阶血族。
    族长是一个刚刚晋升不的子爵,连自己的领地都无法守住,正在考虑举族迁往人类控制区投降。
    “我可以帮你们。”
    尤菲米婭出现在他们即將被疯狂血族攻破的据点外,背后的血翼散发著威严的气息:
    “以『王之后裔』的名义。”
    当她报出这个身份时,所有暗蔷薇家族的成员都震惊了。
    艾登的直系后裔,那可是血族中最尊贵的存在。
    即使现在“鲜血之王”已经疯了,这份血脉本身依然代表著无上的权威。
    “可是,殿下您为何会……”
    年轻的子爵族长小心翼翼地问,目光在尤菲米婭那对“有些奇怪”的血翼上停留。
    “我曾被放逐。”
    尤菲米婭给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
    “在巫师们的主世界中流浪多年,接触了某些……不该接触的东西。
    但现在我回来了,我要重新夺回属於自己的一切。”
    这个说法解释了她身上那些“异常”的特徵,也为她日后展现出的“非常规”能力提供了合理藉口。
    暗蔷薇家族选择了效忠。
    他们別无选择,要么跟著这位神秘的“王女”,要么在下一次狂乱潮中被撕成碎片。
    尤菲米婭用接下来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並渐渐建立了自己的追隨者网络。
    实际上,对於“狂乱”並非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这个世界的工业革命带来了大量化学污染物。
    尤其是某些特定的重金属化合物和有机溶剂,与血族的超凡再生能力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相互作用。
    这些污染物本该是致命的毒素,却在血族的再生机製作用下被“整合”进了细胞结构中,形成了一种新的、更加“稳定”的血肉形態。
    而这种“稳定性”,竟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隔离艾登通过血脉传递的“疯狂信號”!
    “就像是在血脉连接中插入了一层『杂质过滤器』……”
    尤菲米婭喃喃自语,羽毛笔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
    “污染物降低了血族的纯度,削弱了与始祖之间的联繫强度。
    作为代价,他们的某些能力会受损。
    比如再生速度变慢、力量上限降低,但换来的是对血狂乱的抗性!”
    这个发现彻底改变了她的战略方向。
    如果能够人为地、可控地在血族体內引入这种“污染”。
    那就等於找到了对抗艾登疯狂传染的钥匙!
    尤菲米婭全身心投入到“污染之血净化理论”的研究中。
    废弃的地下铁路网,原本是这座工业城市在百年前为了运输煤矿而挖掘的巨大隧道系统。
    隨著地表矿脉枯竭和新技术的出现,这些隧道被遗弃了,成为老鼠和流浪汉的棲身之所。
    直到尤菲米婭来到这里。
    藉助魔力灯光,她能看到这片空间的全貌。
    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庞大地下空间,天然的隔音效果,复杂的通道网络提供了无数逃生路线……
    “完美。”
    尤菲米婭露出满意的笑容:“这里將成为『第三条道路』的摇篮。”
    黄昏城的建设耗时五年。
    尤菲米婭动用了她这些年积累的所有资源。
    从暗市购买的建筑材料、招募的工匠团队、还有那些愿意追隨她的“僕从”们。
    废弃军工厂的地下三层,尤菲米婭的秘密实验室里瀰漫著刺鼻的化学气味。
    那是硫酸铜、汞化物、工业焦油和血液混合后的独特气息。
    普通人闻到会立刻呕吐,可对她而言这已经如同香水般熟悉。
    实验台上的每个容器中,都漂浮著一团暗红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在魔力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金属光泽,宛如生锈的铁水,又像是凝固前的岩浆。
    “第三百八十二次实验,污染物浓度提升至27%,混沌之力注入量降低至安全閾值的40%……”
    尤菲米婭用羽毛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理论上,这个配比应该能够达到『隔离血脉信號』与『保留超凡特性』的平衡点……”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其中一个容器。
    混沌触鬚从她的掌心延伸出来,如同活物般探入液体中。
    那些暗红血液立刻开始剧烈沸腾、翻滚,表面浮现出一层银白光膜。
    “成功了?”
    尤菲米婭屏住呼吸。
    光膜持续了整整三秒,然后……崩溃。
    血液失去所有顏色,变成一滩毫无生机的灰白液体,沉淀在容器底部如同死水。
    “该死……”
    她咬紧牙关,將这个容器推到一旁。
    失败的原因很明確:
    污染物浓度太高,虽然成功隔离了艾登的疯狂信號,却也同时摧毁了血液本身的超凡活性。
    这样的產物毫无价值,甚至连普通的治疗药剂都比不上。
    可假如降低污染物浓度,隔离效果又会大幅下降……
    “平衡点,一定存在某个完美的平衡点……”
    尤菲米婭喃喃自语,可却发现自己研究出的几个方向,每一个都有致命缺陷。
    当然,这二十多年的成果並不是完全没有。
    她做出了半成品的药剂,能够在减弱自身力量的同时一定程度抑制“血狂乱”。
    这种资源,也是她能够快速建立起一个不小的地下势力的核心原因。
    可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尤菲米婭揉了揉额头:
    “无论哪条路,我都需要……”
    答案已经浮现在脑海中,清晰得无法忽视:
    “我需要一个在魔药学和血脉领域的专家,来主持这份研究……”
    那个人,自然只能是罗恩拉尔夫。
    无论是提供战斗支援、协助研究推进,抑或参与咒术反转,对方都是那个不可或缺的“变量”。
    尤菲米婭单膝跪在法阵中央,双手按地,额头抵著冰冷的石板。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这种跨世界的联繫需要消耗巨量生命力,每一秒都在燃烧她的本源。
    可她不在乎。
    “罗恩拉尔夫大人……”
    她的声音通过法阵传递,穿越维度的壁垒:
    “您的僕从尤菲米婭,恳请援手。”
    光芒愈发炽烈,法阵符文开始一个接一个亮起。
    “您刚刚获得拓荒资格,需要实践场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您的研究需要素材,需要那些在主世界无法进行的极端实验;
    “而您的虚骸也需要真正的战场来锻造、需要能够匹敌的对手来磨礪……”
    “这里有一切。”
    “一个准巫王级的疯狂始祖,等待著被击败;
    “一个失控的世界,等待著被重建或收割;
    “还有您的僕从,等待著……她主人的裁决。”
    话音落下,法阵达到了亮度的顶点。
    整个地下三层都在这股能量衝击下剧烈震颤,墙壁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纹,天板开始掉落碎石……
    尤菲米婭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
    生命力的过度消耗让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身体也变得冰冷。
    但信息传递完成,连接建立成功。
    尤菲米婭倒在地上,陷入了深度昏迷。
    现在,只需要等待。(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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