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孝脸色一板,指著沈毅道。
    “你这孩子,聪明,上进,书读得透,是优点!”
    “但缺点也很明显。”
    “说好听点,你是心思活泛。”
    “难听些,就是好高騖远。”
    “明年的会试,你不用上京了,再等三年吧!”
    沈毅垂首听训,诚惶诚恐。
    他一路上跟沈麟斗嘴,有输无贏。
    但也闹明白了一点。
    现在去京城参加会试,就算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了。
    对他而言。
    也未必是福!
    “毅儿,都听伯父的!”
    沈忠孝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头来指著沈麟。
    “再说你!”
    “別以为大伯没有关注你!”
    “你好好想想?当初你娘生你,得的是胎里病。肺癆,根本就治不好。”
    “可你爹愣是让你娘挺过了十年,那些买药的钱,哪里来的?”
    “就凭你家那点薄田?几间破房子?”
    沈麟还真不知道这些曲折。
    前身他娘死的时候,他才多大啊?
    便宜老爹肯定不愿意说。
    肺癆,在这时代算不治之症。
    养了十年,哪里少得了大笔银钱?
    看来当初这位便宜大伯,指定伸过手帮扶。
    沈忠孝一副恨其不爭的的语气,继续道。
    “再说你,几次来县城,童生试都过不去,丟人不?”
    “你爹呀,早就失望透顶了。他的死,你要负大一半儿责任。”
    “我那老兄弟,就是活活被你给气死的!”
    真的?
    那可不怪我。
    怪只能怪到前身头上。
    小爷穿越过来。
    接收的,就是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破摊子。
    见沈麟不吭声。
    沈忠孝的语气稍缓。
    “你爹过世后,没了管束,你整天跟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不说沈家集主脉,就连你嫡亲的二叔、三叔,也对你避之不及吧?”
    “活到人憎狗厌的地步,你还指望谁会关心你?”
    “不过,最近嘛……”
    “你小子大病一场,好像开窍了!”
    “大伯我呀,决定送你去读书!”
    老头说得挺在理的!
    他还曾经暗中接济过自己家里。
    沈麟自然不会如锦绣楼那般不给面子!
    沈家主脉、旁支加起来,大几千人。
    当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再多的钱也经不起。
    算了,长者教训。
    作为晚辈,还是乖乖受教吧!
    別再把老头气出个好歹来。
    那罪过,就大了。
    可是?
    老头说啥?
    要送我去读书?
    天哪,小爷再过几个月,都二十岁了好吧?
    家有娇妻。
    我成年了。
    也成家了!
    我怎么可能跟一群小罗卜头,摇头晃脑的去读书呢?
    想想都恐怖!
    沈麟连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也不管古代人能否看得懂。
    “大伯,不要……停!”
    “侄儿我……我无心科举!”
    什么?
    你怎能这么说?
    沈忠孝一片冰心,咔嚓一下掉进尿壶里!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你这么高的才气,哪能不走科举?
    堂堂正正地谋一条通天大道不成么?
    “你……你……”
    老头吹鬍子瞪眼,一看高血压都压不住了。
    沈思思连忙按住他得肩膀。
    “爹,制怒,制怒啊!”
    沈麟一看要糟,赶紧补救道。
    “大伯,你倒是沉住气啊,听我说完!该打板子,侄儿我绝不皱半点眉头!”
    “断章取义,可要不得!”
    沈忠孝喘了几口气,终於趋於平静。
    “老头我不生气,我听著呢。”
    “说……”
    “还请教,你的微言大义!”
    我擦呢。
    这话里,火星子直冒哇。
    你还说不生气?
    天乾物燥,您別把好好的大宅院给点著了。
    沈麟理了理思路,正襟危坐地道。
    “先说我自身的问题!”
    “我结婚了,妻子对我很好!作为瀘水河村的主脉独子,传宗接代是不是很重要?”
    “第二,我连童生试都考了好几次,过不去啊大伯!这世上,有人啥都懂,就是不会考试。”
    “大伯,您见多识广。这种人,在大周並不少见对不?”
    “比如,太祖年间的布衣宰相?”
    “那哥们不过是个秀才对吧?考到五十岁都没中举呢!”
    “在下不才,就是这类人中的一个,不奇怪吧?”
    说白了。
    我就是不想读书。
    我就要找藉口!
    沈忠孝倒是认真地点点头。
    “虽说你自比布衣宰相——姚天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大伯不得不承认,姚天赐再厉害,也做不出你那首《水龙吟》来!”
    “其实吧,我原想带著你在身边,教导一段时间的,也不耽搁你照顾家里。”
    “可教諭李乘风看好你,非要让你去县学就读!”
    “他虽然古板些,学问还是不错的。”
    “你閒暇时,也可以来沈家集找我请教嘛!”
    “別的不说,童生试,县试还没那么难,保你中个秀才。”
    “至於乡试举人嘛,这个还得看机缘,不过机会也很大。”
    沈麟暗暗心惊。
    他当然不会认为,沈忠孝和李乘风会帮著自己作弊。
    但这个时代,科举考试流行押题。
    有这两个老傢伙帮忙。
    童生,秀才確实唾手可得。
    举人,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尔尔。
    可沈麟有苦衷。
    作为一个穿越古代的技术宅男。
    他哪有升官发財,当政治搅屎棍的本事?
    临时抱佛脚?
    现学现卖?
    一点都不现实好吧?
    再说了,前身留下的,那点关於科举的知识量。
    只要一进县学,保证会露馅的!
    所以。
    沈麟打死都不能去读书!
    他更喜欢玩儿技术种田。
    爱一行,绝不隨著穿越而改变!
    好吧,先放个大炸弹。
    小爷就试著,当一回键盘上的臥龙凤雏。
    沈麟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
    还在三人诧异的注视下,咕嚕嚕喝了杯茶,清了清嗓子。
    “大伯,今日所言,出得我口,入得你三人之耳。”
    “离开这个院子,我是不认的!”
    “您知道咱们大周,立国还不到两百年,为啥国家困顿如此么?”
    “作为曾经的户部侍郎,为什么年入还不到立国之初的五分之一?您清楚吧?”
    “一年连五百万两银子,居然都收不上来?”
    这种话题,在读书人和官员之间。
    老生常谈,早就不稀奇了。
    沈忠孝指著沈毅。
    “你告诉他!”
    谁要这个半罐水,来充大半蒜?
    沈麟装逼似的摇摇手指。
    阻止了沈毅的跃跃欲试。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
    “无非不过是那几条,阉党专权,言论不畅,贪腐横行,民不聊生之类对吧?”
    “但是,我告诉你。那,都是表象!”
    “我要说的是,有一个根本问题,不解决的话。”
    “如今的大周。”
    “国运,绝不超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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