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满脸凶戾,拔高音量:“我没时间跟你討价还价,我是秦氏第三十八代传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我现在就要见谢澜之,我要救他!天苑道观敢阻拦我救人,我就把这座道观给拆了!”
    一声嘆息自上空响起,玉玄道长平静地说:“谢施主已死,你救不了他。”
    “你放屁!”秦姝寻找玉玄道长的声音方向:“別藏头露尾的,有本事你出来!”
    玉玄道长轻描淡写道:“施主想见人,就从山下一步步爬上来,要么从哪来的回哪去,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我现在就要见到谢澜之!”
    秦姝哪个都不选,声音低沉沙哑,宛如地狱的恶鬼。
    玉玄道长不出声了。
    任凭秦姝再怎么大喊大闹,对方就跟消失了一样。
    秦姝盯著远处的道观大门,咬了咬牙,拼尽全力跑去。
    明明近在咫尺的门,她总是差一步才能够到。
    秦姝跑得精疲力尽,双膝一软,狠狠栽倒在地上。
    她的胳膊被地面摩擦出血,血色染红了衣服,吃力地抬头望著数米远的大门,眼底充满了绝望与悲伤。
    秦姝的手用力捶打在地上,声音嘶哑:“你们把谢澜之还给我!还给我……”
    “阿姝,够了!”
    秦海睿看著妹妹在原地打转,把自己折腾得如此狼狈,走上前把人抱起来。
    秦姝泪眼朦朧地哀求:“哥,你让他们把谢澜之还给我好不好?”
    秦海睿沉声道:“阿姝,你了解谢澜之,他做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
    秦姝双眸愈发空洞,低喃道:“那我该怎么办?他不要我了,还不让我见他……”
    “你还有一个选择,从山下爬上来,谢澜之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不行的,八万八千台阶,我爬上来会耽误很久。”
    “阿姝,你別无选择。”
    秦姝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沉默地点点头。
    三人乘坐电缆车下山,他们前脚离开,玉玄道长的身影出现在道观门外。
    身后的紫袍老道,担忧地问:“师父,拖得住吗?”
    玉玄道长仰头,望著玉山村的方向,感受到那里的灵气越来越浓郁。
    他摇头轻嘆:“拖不住也要拖,四天后小秘境里的人必到,届时,一切已成定局。”
    *
    云霄山下。
    秦姝回到原位,站在第一阶台阶前,仰头望著延伸至天际的台阶,再次隱隱看到谢澜之艰难攀爬的身影。
    秦姝的心臟袭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她强逼著自己收回视线,抬脚迈上第一阶台阶。
    八万八千台阶,越往上爬越陡峭,也越吃力。
    秦姝用了两个多小时,爬了几千个台阶,开始体力不支了。
    她还仅仅是普通攀爬,並未一步一叩首,腿脚就开始发软,气息变得急促。
    秦海睿上前搀扶:“阿姝,歇会儿吧。”
    秦姝抬起颤颤巍巍的胳膊,把秦海睿的手推开:“不用,我可以的!”
    谢澜之为了她,一步一叩首爬上去的,她也一样能做到。
    秦姝眼神坚定带著股狠劲儿,抬起轻颤的腿,踩上新的台阶。
    等她爬了上万台阶时,身形开始摇摇欲坠。
    她密长眼睫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纤细优美的后颈,汗如雨下。
    秦姝的急促呼吸声,把周围被风吹动草木的窸窣声响,完美掩盖下去了。
    她的身体开始站不稳了,仰头看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眼底没有丝毫退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心疼与难过。
    这么长的台阶,谢澜之爬上去的过程有多艰难,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他有多大的毅力。
    秦姝紧咬牙关,继续往上爬,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秦海睿、阿木提两人,紧紧跟在身后。
    他们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跡,眼睛一错不错地盯著秦姝,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滚下台阶。
    在太阳落山之前,秦姝堪堪爬了两万多台阶。
    她的腿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连站立都很难保持,娇艷动人的脸庞,因疼痛变得扭曲。
    在秦姝停在原地休息的时候,秦海睿把一瓶水递过去。
    “阿姝,天黑了,你喝口水休息会儿。”
    秦姝紧咬的牙关鬆开,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她的牙齿咬合力太重,导致牙齦出血了。
    察觉到血顺著唇角渗出,秦姝偏过头擦了擦,喉咙吞咽两下。
    血被吞入腹中,她从秦海睿的手上接过水,狠狠灌了半瓶,声音沙哑地说:“哥,你跟阿木提回去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不行!”
    “嫂子不可!”
    秦海睿、阿木提二人,异口同声阻拦。
    秦姝那双被汗浸湿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凝著二人。
    秦海睿声音发紧地说:“阿姝,你还记不记得跟爷爷的约定吗?我得带你回去。”
    阿木提则出声解释:“嫂子,云霄山有野兽出没,上次我跟郎野陪澜哥来的时候,晚上遇到了狼,还能听到虎啸声。”
    秦姝沉默数秒,对秦海睿轻描淡写地说:“谢澜之真出事了,我不会独活。”
    秦海睿的脸色大变,颤声道:“阿姝,你不要说胡话!”
    秦姝整个人平静不少,苍白脸庞露出莞尔一笑:“哥,我没开玩笑。
    我根本不稀罕他的以命换命,我们当初说好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这次不等秦海睿开口,阿木提急声道:“嫂子,你不能辜负澜哥的付出,他为了让你活著,付出的是自己的命!”
    秦姝攥紧手中的水瓶,极为认真地说:“他能单方面毁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我也能选择放弃他的付出,这很公平不是吗?”
    在一步步攀爬台阶时,秦姝的心底想了很多。
    她总结出来一个清晰的决定——大不了一死,把这条命还给谢澜之。
    死都不怕的秦姝,觉得无论面对什么,都没什么可怕的了。
    秦姝的眼底没有死志,可她太平静了,平静得比她发疯的时候,还要让人心惊胆战。
    秦海睿知道妹妹一向说到做到,一颗心不断下沉,语无伦次地说:“阿姝,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条命是谢澜之为你爭取的,爷爷当初也说,只有谢澜之以命格作为交换,你才能活下来,他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怎么捨得糟蹋他的付出,阿姝,你这条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秦姝的睫毛轻颤,目光平静地凝著秦海睿。
    “哥,你想让我余生都活在愧疚中,痛不欲生吗?”
    一句话,让秦海睿闭上了嘴。
    他轻轻摇头,想说不是的,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秦姝的视线偏移,看向阿木提:“我不怕山中野兽,它们再凶也抵不过我心中的怨气,它们敢出现阻拦我,抽筋扒骨就是它们的归宿。”
    阿木提凛声问:“嫂子,你是打算给澜哥殉情吗?”
    秦姝勾起唇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会,我没那么傻,我只是把这条命还给他罢了。”
    如果秦姝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泪没有滚落,声音没有发颤,还有几分可信。
    阿木提语声带有哀求:“你不能这样做,澜哥做了那么多,只是想让你活著,他想你活下来。”
    秦姝哭著说:“就因为她用自己的命换我活著,我就要余生都戴著枷锁,永远活在痛苦与自责中吗?”
    阿木提双唇紧抿,不发一言。
    秦姝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我不愿意,我不要苟活在永远思念他的痛苦中,也不愿经过漫长的时间洗礼,可能会把对他的欢喜磨磋成怨恨,我更不愿余生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著。”
    落地有声的话,清楚传入秦海睿、阿木提的耳中。
    秦姝不看两人复杂的表情,转身继续往山上爬。
    这一次,她放慢了速度,每一步都稳稳踩在石阶上,走谢澜之曾经走过的路。
    没人知道,她每走一步,都自虐般的心痛。
    秦姝是医师,知道自己的心脉受损。
    在得知谢澜之死讯的那一刻,她的心气就散了,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別,能活著就不错了。
    秦海睿、阿木提站在原地,看著秦姝一步步艰难往上爬的背影。
    “妈的!”秦海睿爆了粗口。
    他眼神凶狠地盯著阿木提:“我要回玉山村搬救兵,你看著阿姝,绝不能让她做傻事!”
    阿木提眉心紧皱,试探地问:“你要去找宸宸?”
    秦海睿压低声说:“宸宸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我要去找爷爷,爷爷肯不会坐视不理的!”
    阿木提闻言鬆了口气:“澜哥跟嫂子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孩子们。”
    “知道了!有什么事隨时保持联繫。”
    “好!”
    深夜,月亮高掛在夜空。
    银辉洒满云霄山,映照在陡峭的山坡台阶,月光冷芒笼罩著一道纤细身影。
    隨著距离拉近,能清晰看到那道单薄瘦弱的身影,如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攀爬。
    阿木提看著步伐蹣跚的秦姝,说出不下几十遍的劝慰。
    “嫂子,休息吧,再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住。”
    秦姝仿佛听不到,身体肌肉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脚步缓慢而机械地往上爬。
    倏然,她的脚腕往外侧歪,骨裂声在夜晚响起。
    秦姝的身体失去平衡,往左侧没有护栏的山坡倾倒。
    “小心!!!”
    阿木提一个箭步衝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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