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身后的邵勇早有准备,手指轻轻一松,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出。
    那人还未扑到江瀚面前,便已应声倒地,面门上还插著一根箭,鲜血顺著箭杆缓缓流下。
    其他几个人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纷纷尖叫起来。
    江瀚冷眼一瞪,不耐地提刀指著他们,语气严厉:
    “闭嘴!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干什么?”
    看著明晃晃的刀尖,其中一人硬著头皮站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解释道:
    “这位老爷,我们是清涧的农户,家里遭了灾,逃难出来的。”
    “本想往西安府去討口饭吃,路过看见这里没人,就想著当个落脚的地方。”
    江瀚点点头,又指了指地上那具尸体:
    “这人又是谁,怎么提著刀就冲我来了?”
    几人看著地上的尸体纷纷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好像在瞒著什么。
    就在这时,江瀚鼻子动了动,一股肉香味儿从旁边的火堆旁传了过来。
    顺著味道看过去,只见火堆旁的罈子里,正煮著一锅热腾腾的肉汤,肉香味儿就是从罈子里飘出来的。
    江瀚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几个衣衫襤褸的流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年头,你们几个还能吃上荤腥?”
    江瀚蹲下身子,凑到火堆前,將刀尖插进罈子里的肉汤,轻轻搅了搅。
    可这一搅不要紧,只见一只被煮烂的人手,慢慢从肉汤中浮了上来,皮开肉烂的手指正伴隨著沸腾的水泡不停地在锅里翻滚。
    “呕!”
    看到这一幕,江瀚胃里顿时一阵翻涌。
    他猛地一把扔掉手中的刀,转身跑到一旁的围墙边,双手扶住墙壁,整个人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一股接一股的酸水涌上喉咙,让江瀚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要將一切都吐出来才肯罢休。
    自从穿越以来,江瀚见过不少死人,甚至他还亲手砍了吴自勉,砸碎了蒙古人的脑袋。
    对於这些,江瀚並没有太大的生理反应。
    但今天眼前的这一幕,彻底突破了他的心里防线。
    那只被煮烂的人手,在肉汤中不停翻滚,扑面而来的肉香让他几乎要窒息。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人相食的场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竟是如此真实和残酷。
    过了好一会儿,等江瀚终於缓过劲来,董二柱才顛顛儿地跑了过来:
    “瀚二哥,审清楚了,躺地上的那人是天伤星卢涛的手下,另外几个是他隨手抓的流民。”
    “那人本想带著流民回寨子里,结果碰到咱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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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瀚直起身子,皱著眉头询问道:
    “这卢涛是哪號人物,怎么从没听说过?”
    董二柱连忙解释道:
    “听他们说是这一带的匪寇,起了个諢號叫『天伤星』,手下大概有几百人的样子。”
    区区几百草寇,江瀚还不放在眼里,於是挥挥手:
    “没事,你去找个地方把这些人安置下,我再休息会儿。”
    看著江瀚难受的模样,董二柱一脸关切:
    “瀚二哥,你没事吧,就一只人手而已,咱总兵的脑袋都砍过,还怕这点事儿?”
    江瀚瞪了董二柱一眼,骂道:
    “你他娘的又不是没看到,那锅肉汤有多噁心!”
    董二柱撇撇嘴,看著呕吐不止的江瀚:
    “瀚二哥,一只人手而已。”
    “我听他们交代说,这手就跟蹄子似的,搁在嘴里一抿就化......”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瀚一脚踹在屁股上。
    “滚!”
    江瀚来不及跟柱子算帐,刚刚强压下去的恶感又涌了上来,於是他靠著院墙又开始乾呕起来。
    董二柱挠了挠头,不知道哪里又说错了话。
    “我说柱子,你怎么又把旗总搞吐了?”
    黑子摇了摇头,看著围墙旁不停乾呕的江瀚,嘆了口气:
    “你说旗总当时砍总兵的头,眼皮都不眨一下,怎么看见一只人手就受不了了?”
    一旁的邵勇则是关切道:“你们说江大人还得吐多久,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黑子指了指一旁几个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流民,开口道:
    “且等著吧,咱们先找个地方把这些人都赶出去,然后再把屋子收拾出来,不然晚上没地方睡了。”
    ......
    几人简单收拾了院子和窑洞,隨后便各自住了进去;江瀚和柱子一间,黑子和邵勇一间。
    夜幕降临,院子里一片寂静,几人无事可做,便凑在一起喝酒聊天。
    火炕上,黑子一边喝著小酒,一边看著江瀚:
    “旗总,你今后怎么打算?这么多人,咱们总不能白养著吧?”
    江瀚一脸陶醉的小酌了一口,看向黑子:
    “打算?什么打算?”
    黑子急了,放下酒碗就开始数落江瀚:
    “当然是粮食了,咱们现在可是坐吃山空,一点儿进项都没有。”
    “旗总你倒好,大方的不行,看见穿到少的就塞匹土布过去。”
    提起这个,黑子就一脸肉疼:“咱就是有座金山,也经不得起旗总你这么造啊。”
    黑子一根根的掰著手指给江瀚算帐:
    “我今天看了看,咱们从刘家庄弄来的粮食都吃的差不多了。”
    “刘家庄弄来的银子和从蒙古人身上缴获的银子,也差不多都换成了粮食。”
    “现在剩下的粮食最多还能撑三个月,银子只剩五千多两了。”
    “我可打听过了,延安府附近的粮价早就涨上天了,十两一石,跟抢钱一样!”
    江瀚听了半晌,一脸惊奇地看著黑子:
    “我说黑子,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搞后勤的材料!”
    “算学也不错,黑子你小时候上过私塾?”
    身旁的董二柱也很惊讶,相处这么几年,还不知道黑子懂算学:
    “黑子,没想到你小子人模狗样的,小时候竟然还念过私塾?”
    提起小时候,喋喋不休的黑子突然沉默了下来,狠狠灌了一口酒,一脸苦涩:
    “私塾?呵,小时候我连饭都吃不上,哪儿来的钱上私塾?”
    他苦笑一声,眼神黯淡,借著酒劲儿,慢慢诉说著自己的身世:
    “我家原是宜川县王家的佃户,天启年间遭了大旱,交不上税银,於是就向王家借了十五两银子。”
    “后来连年天灾,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见还不上债,王家就把我爹娘送到了矿上烧炭,而我则被卖给了戏班子。”
    他顿了顿,又低下头喝了口酒,接著继续道:
    “后来我从戏班子里逃出来,想去矿上把我爹娘救出来。”
    他指著自己黝黑的脸,看向江瀚:
    “旗总,你们都笑我黑,可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黑吗?”
    “当年我为了找我爹娘,一个人跑到矿区,把碳灰全抹身上,在矿洞里藏了一天一夜!”
    “直到最后我才知道,我爹娘早就死了,累死的。”
    黑子自顾自的喝著酒,语气中满是讥讽:
    “就为了十五两银子,我方宏家破人亡,而那地主王家,吃顿饭都不止十五两!”
    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不停地抿著碗里的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在陕西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人人都在为了活下去而各自努力。
    可无论怎么挣扎,最终却都逃不过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江瀚拍了拍黑子的肩膀,一脸认真:
    “黑子,你等著,等哪天哥给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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