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大学,教学楼底部。
    23岁的女孩身著短裙,平躺在地上,如骨朵一般的双腿並列在裙摆下,任由暖风吹拂,若即若离,娇小的身躯,天使般的面孔。
    宛如上帝的宠儿。
    然而,谁又能联想得到,就是这么完美的女孩。
    脸上居然完全看不出有一丝的活力。
    白血病。
    被称为血癌。
    从她查出来这种病以后,一直自己默默扛著,瞒著家里人。
    就在刚刚,她进入急变期,昏倒在地。
    在等来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后。
    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气若游丝,微微一笑。
    “爸爸,你来了……源源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
    “对不起……我被白血病纠缠了七年……”
    “我想像其他同学那样……有一个健全的家……”
    “也想每天放学的时候……被你和妈妈怀抱……”
    “也曾说服自己要面对孤独……可是我做不到……”
    “答应我,下辈子还让我做你的女儿,好吗?”
    “不,源源,我的源源。”
    “別走,別离开爸爸。”
    沙沙的哽咽声不住的在耳边环绕。
    地面上红白相间的场面,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武惠良奋力的奔跑而来,可最终还是没来得及阻止这一幕。
    此生印象,他的女儿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幕,任他怎么呼唤都无济於事。
    他心如刀绞,尝试过亲离死別的滋味后,方才如梦初醒,陷入悔恨。
    看著女儿苍白的脸颊,梦中的悲惨记忆也在不断袭来。
    二十几年前,
    在那个嚮往自由恋爱的年代,家中亲人为他介绍了一门亲事。
    妻子许丽和他认识几天,就被迫结了婚。
    正因为此,婚后的他便產生了报復性心理,成了逛鬼,常年不著家。
    妻子许丽一开始也任劳任怨,並给她生了一个孩子。
    后来因为家中老人分家不公,在他耳边提了点意见。
    让他在老人面前丟了面子。
    回去以后,就和她吵了一架。
    导致她对生活丧失了希望,一天晚上,背著他和孩子,收拾包袱。
    离开了这个家……
    也就是那时,他才幡然醒悟。
    发现自己从始至终爱的就是她!
    从此,把孩子交给家里的老人看管。
    自己在城里租了一间不到30平米的房子。
    浑浑噩噩,饮酒度日。
    十余年,不曾回去看源源一眼。
    因为,母女两的面容实在太像。
    以至於看上一眼,都会在无意中触及到自己的痛处。
    童年正是父母陪伴的时候,受原生家庭影响,女儿源源一向都不喜欢说话。
    可是就在刚刚,她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说要看他最后一面。
    他肩膀一阵耸动,又从电话里听出有人呼喊的声音,便觉得不对劲,跑了过来。
    结果,悲剧酿成!
    他恨!
    恨自己的无能!
    更恨自己不懂得珍惜!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將这世上的不公全都降临在我的头上!
    为什么要等到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
    没了!什么都没了!
    妻子没了!孩子没了!
    源源,我的源源,你为什么那么傻!
    驀然间,心头上的绞痛变得更加厉害。
    萎靡的双眼逐渐掩盖下去。
    武惠良吐出了一滩子血,然后就这么一直紧握著女儿的手。
    直到身子骨陷入冰冷为止。
    他想,这是他留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份礼物,他解脱了。
    此生遗憾,来世莫存。
    源源,你不孤独,等我。
    ……
    “粑粑,粑粑……”
    “源源想要抱抱。”
    声音无比稚嫩,又无比熟悉。
    如流星一般划过,却又不断回想。
    武惠良睁开眼来。
    一抬头。
    斜阳將天边染成了红色,低矮的院子內,到处都是麦秸的味道,偶有几只鸟儿在老槐树上啼叫。
    周围的环境早已变了……
    眼前,女儿源源正裹著被子,如一般的微笑著。
    在她身后,有一本薄薄的掛历,上面写著:1984年6月1日。
    种种的一切,都证明著一件事。
    他重生了!
    他打量了下女儿的面孔,4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脸上按说有点血色才对,可却因为飢饿,嘴唇子有点泛白,甚至身上连件像样的遮体衣服都没有。
    经歷生死,一切看淡的他,再次看到女儿,忍不住將她举过头顶,让她紧紧贴著自己的脸:“源源,我的孩子,是爸爸不对,爸爸想你……”
    源源怎么知道,武惠良是因为前世的遭遇而哭的。她被武惠良下巴的胡茬给扎著,痒痒的,发出哈哈哈的笑声,一脸纯真,“粑粑,源源最近很乖,你也要乖哦。”
    这样童真的声音,十几年间,一直被遗忘著,武惠良哭出了声。
    源源见状,也跟著一起眼睛闪闪,用小手抚摸著他的眼睛;“粑粑別哭,源源听你的话,麻麻今天在种地,等她回来就有好吃的了,答应源源,別再走了好吗?”
    小丫头已然到了懂事的年纪,但说出的话,却是事实。
    武惠良的某些记忆也因此被唤醒。
    当初他没什么本事,家里的一切,都是长辈做主。
    因为不满和许丽的婚姻,常年在外面混著。
    没分家以前,家中的老人都不管他,只把他当成是个二流子,任他自生自灭。
    剩余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老么身上。
    也因此,种地,砍柴,烧水,拉扯孩子,这些事情全都是许丽一个人在做。
    农忙季节,妻子一个人在田地里务农,回来的时候,总会从田地里挖一些野菜。
    然后,再把生皮磨成粉。
    和在一起,就成为了源源口中的美味。
    80年代初期,国家出台了新的政策,其中有一条就是流氓罪。
    就在昨天,家里面的老么为了和他划清界限,怂恿家里面的老人分家,因为没本事,他只分得了半亩地和一处破房子。
    按照规矩,家中妯娌只能参与,不能说话。
    但是妻子许丽却为了这个家,站出来反抗。
    结果让家里的老人斥责自己一顿。
    自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回去以后,就和她吵了一架……
    “真不是东西。”
    武惠良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清楚这十几年来,自己不在她们身边,她们是怎么度过的,只觉著自己亏欠她们太多。
    下一秒,紧紧怀抱著女儿:“源源,爸爸错了,爸爸保证,以后永远留在你身边。”
    “可是。”源源张了下嘴,又快速合上,如此几个来回后,顾虑道,“家里穷,你和麻麻又该为钱吵架。”
    “从今往后,爸爸一定踏实赚钱,努力让这个家变好的。”武惠良抽泣,同时也端正了自己的態度,正视女儿。
    “那粑粑敢不敢和我拉鉤承诺?”源源宠溺在爸爸的怀里,嫻熟的冲他勾出自己的小拇指。
    “粑粑答应你。”武惠良微微一笑,和女儿拉了下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啪嗒!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许丽扎著简洁的马尾辫,穿著一身缝缝补补的粉红上衣,標准的瓜子脸,背扛锄头走了进来。
    在地里干了一中午活的她,髮丝稍微有些凌乱,来到水龙头边豁了把脸。
    阳光照耀下,水跡也渗透了她的衣物,白皙的肤色和那曼妙的身材,逐渐也跟著一起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是她的表情,总是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武惠良看著她一愣,脸色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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