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江城鲜少下雨,但是今天却阴雨连绵。
    纪晏礼下了车,一袭墨色西装严肃又压抑。
    苏驰想要为他撑伞,却被他拒绝。
    他任由著雨水打湿他的全身,冲刷他的一身罪恶。
    他仰眸望著阴霾的天空,雨水落下让他睁不开眼。
    他抬手抹了下脸,一时间分不清此刻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深吸一口气,他脚步沉重地走进了殯仪馆。
    来给温苒送行的人只有傅老爷子、傅淮江、宋芸还有顾笙,他们不希望太多人来打扰温苒的灵魂。
    看到纪晏礼,傅老爷子动怒,“你来做什么?”
    纪晏礼恭敬地鞠了一躬,“我来送苒苒最后一程。”
    宋芸咬著牙,快步上前狠狠地给了纪晏礼一个响亮的耳光。
    纪晏礼纹丝未动,嘴角渗出了血丝,“我確实该打。”
    宋芸身体消瘦,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太过伤心。
    她从包里拿出湿巾擦拭右手,隨后將湿巾甩在男人的脸上,“你给我滚出去,苒苒最不想的就是看到你!你自己想想这四年,苒苒和你在一起开心过几天?你带给她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
    苏驰在一旁道,“宋小姐,纪总也很伤心难过,他也只是想要再看看太太、温小姐最后一眼。”
    宋芸嗤笑,“太太?还好意思说太太?纪晏礼,你不配!”
    傅淮江抱著裹尸袋,冷眸看著纪晏礼,“温苒是我太太,我不欢迎你来送我太太,请你离开。”
    顾笙双眼通红,他擼起袖子,“滚不滚,不滚我就送你滚!”
    苏驰挡在来人面前,“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滚不滚!”顾笙已经攥起了拳头,“快滚啊!要不然我打死你们!”
    苏驰转身,扶著纪晏礼的手臂,“纪总,我们走吧。”
    纪晏礼看向顾笙,“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送苒苒最后一程。”
    顾笙也没客气,扬起拳头朝著纪晏礼砸来,苏驰替其挡住,任由著顾笙的拳头相击。
    纪晏礼將苏驰推到一旁,自己承受顾笙的拳头。
    苏驰眼睛乌青,嘴角流血,捂著胸口,“纪总……”
    纪晏礼坚持著,“不要过来!”
    顾笙抬脚踹在他胸口,纪晏礼向后踉蹌著摔倒在地。
    他正想要爬起,顾笙又是一拳重击,直到纪晏礼起不来。
    傅淮江漠声开口,“顾笙,別耽误时间了,我们该为苒苒送行了。”
    顾笙將手上的鲜血蹭在纪晏礼的西服上,“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別自己感动自己了,早干什么去了!我呸!”
    苏驰来到傅淮江的身边,喘著粗气,“纪总,我扶您起来。”
    纪晏礼被打得很狼狈,在苏驰的搀扶下他坐起身,只是满身的疼痛都比不上心痛。
    看著傅淮江一行人离开的背影,他突然开口,哑著嗓子,“苏驰,你说苒苒被火烧的时候该有多疼?”
    苏驰想像了下,那种感觉应该特別的痛苦。
    纪晏礼抬手覆在眼睛上,带著哭腔说,“警察抓住那个罪犯的时候,他裤链都没拉好,皮带留在作案现场,他是准备要侵犯苒苒的!你说苒苒当时该有多害怕?她肚子里还有了孩子,最后被烧焦一尸两命啊!”
    他充满深深的自责,“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放出了徐星染,苒苒也就不会惨死。苏驰,我真的是罪孽深重。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苏驰只能劝道,“纪总,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总要活下去。”
    纪晏礼热泪滚落下来,活下去?
    他怎么有脸活下去?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看向焚化室的方向。
    傅家人不欢迎他,他只能守在外面。
    一个半小时后,傅淮江抱著一个小小的骨灰盒走出来,其他人跟在后面。
    他看向纪晏礼,“別再跟著我们,否则我就弄死你!”
    纪晏礼怔怔地望著骨灰盒,他心臟刀绞一般的疼,温苒长眠在那里了。
    他想要伸出触碰,却被傅淮江躲开,“你不配!”
    一行人离开,纪晏礼身形落拓地站在那里,冷白的脸上满是血跡,额前的几缕碎发垂下,看起来孤寂又脆弱。
    他努力地加快脚步朝著外面走去,出去后就看到傅淮江的车子驶离,消失在雨幕中。
    他知道他们去了傅家陵园。
    雨势渐大,车子抵达傅家陵园。
    傅淮江下车,宋芸帮他举著伞,避免雨水打湿了他手中的骨灰盒。
    顾笙扶著傅老爷子下了车,几人一同走进陵园。
    在一棵梧桐树下,立著一座碑,上面写著温苒之墓。
    陵园的管理人员开墓后,傅淮江將骨灰盒反覆擦拭,然后不舍地放进去。
    他声音哽咽,“苒苒,你安息吧。淮江哥会一直守著你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因为雨一直不停地下,所以管理人员提醒道,“少爷,雨天潮气大,最好立即封墓。”
    傅淮江点头说好,他缓缓起身,看著墓被封上。
    傅老爷子抹著眼泪,“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初不同意苒苒嫁给纪晏礼也就没有今天的惨剧了。”
    顾笙吸了吸鼻子,“都是纪晏礼的错!他给太太带来的都是伤害!太太到最后也不知道纪家是杀害少爷生母的凶手!”
    宋芸怔愣住,“你说什么?什么凶手?”
    顾笙心直口快,“少爷和纪晏礼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纪母杀害了少爷的生母!”
    宋芸震惊的睁大了双眼,“什么?怎么会这样?”
    难怪傅淮江和纪晏礼有七分相似,原来是有血缘关係。
    傅淮江睨一眼顾笙,“顾笙,你话太多了!”
    顾笙撇撇嘴,“本来就是嘛!”
    傅淮江说,“苒苒会听到,你想让她不得安息吗?”
    顾笙垂眸,“我不说就是了。”
    他们每个人都和温苒告了別才离开。
    雨一直下著,就像是老天爷也都在为温苒送行一样。
    到了晚上,雨停了下来。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陵园前,苏驰下车为纪晏礼开门。
    纪晏礼捧著一束白玫瑰下了车,他换了一身乾净的西装,和苏驰一起来到陵园门口。
    管理人员刚想要开口阻止,苏驰就將一个黑色提箱交给了对方。
    “我们只进去一会儿就会出来,行个方便吧。”
    管理人员说,“那你们不可以破坏这里的东西!”
    纪晏礼点头,“放心,我们只是来祭拜,很快就会出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管理人员提了提箱子的重量,將人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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