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想,她应该还是在意过他的,不然此刻也不会在听到这消息时,嘴里泛苦。
    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虽未有夫妻之实,却也是日日睡在一张床榻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算养只猫儿狗儿,这么多时日也该培养出感情了,何况是人呢!
    不管祁西洲是为了什么目的娶的裴北北,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只能证明他心里只装著家国天下。
    他不在意她的感受,也不留一丝体面。
    她以为他们这三年內,可以相敬如宾,至少在外人眼中,他们还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
    终究是她贪得无厌了!
    诚如她自己所说,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事情已无转圜余地,那他们便只当盟友,等到目的达成,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安王府並没多少宾客,原定好的十桌酒席,连一半也没坐满。
    管家看著空荡荡的厅,欲哭无泪。
    想当初,安王妃嫁过来的时候,那可是十里红妆,宾客盈门,马车都快要停放不下了。
    有小廝轻声问,“管家,菜还上吗?”
    管家咬咬牙,“按定好的上!多出来的就摆成流水席,好歹也热闹一下。”
    祁西洲不在,安王妃病重,宾客们吃饱后就相继离开了。
    满府的红绸莫名有些讽刺。
    听说祁西洲亲自来了,裴北北盖头下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
    她双手捧著贴了喜字的苹果,兴奋的恨不得立刻跳到祁西洲的怀里。
    “西洲哥哥心里是有我的!我就知道他一定放不下我!”
    站在她身侧的两个丫鬟闻言,齐齐翻了个白眼。
    不过到底没敢说什么,毕竟当初迎娶安王妃的时候,安王是没亲自迎接的。
    听闻安王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便迫不及待的迎娶侧妃,还把阵仗摆得这样大,就一点也不顾及安王妃的脸面?
    无白看著面无表情的祁西洲,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气。
    几天的功夫,主子就瘦了一大圈,喜服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议论声虽小,可却清晰的传过来。
    “安王看著是好多了,纳个侧妃,不必如此兴师动眾吧?”
    “之前迎娶王妃的时候,也不见安王出面,还是太子和丞相给撑的门面。”
    “谁说不是呢,你们听说了没,这裴北北死皮赖脸住在王府,就是为了爬安王的床。”
    “听说了听说了,大街小巷都在传的事,谁不知道啊。”
    “说白了,安王与裴姑娘少年情谊,又在北地並肩作战,说没有生出別的心思谁信啊!”
    “行了,別说了,安王妃还病著,这安王真是一点也不顾忌,嘖嘖,真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有个妇人叉著腰,不屑地朝裴北北的院门口啐了一口。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玩意,也奇了怪了,这裴北北长得五大三粗,怎么就入得了安王的眼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哈哈哈,没准安王就喜欢这样的!”
    祁西洲就好似全然听不到,安静的坐在轮椅上。
    无白眼尖的发现,刚才说话的那些百姓,很有秩序的撤到人群后面,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不远处的屋顶上,何陵景负手而立,黑漆漆的眸子冰冷如霜。
    “如何了?”
    身旁的侍卫拱手,“前往法华寺的路上的確埋伏了不少人,都被我们的人给解决了。”
    何陵景弯唇,一张脸显出几分邪气。
    “安王企图利用裴北北引出背后之人,今日怕是得让他失望了!那些人看好了,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得让他们吐出实情。”
    “是!”
    吉时到,裴北北被喜娘搀扶著出来,听到外面的议论声,手不自觉的握紧。
    喜娘不查,被捏的轻嘶一声。
    “闭嘴!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喜娘只得忍著疼,心里將裴北北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彻底。
    丟人现眼的玩意,靠著爬床上位,坏人姻缘,不得好死!
    裴北北紧紧咬著牙,直到嘴里瀰漫开一股血腥味。
    她强压著怒火,脚下一个趔趄。
    裴北北和喜娘就这么华丽丽地双双摔倒在祁西洲脚边。
    院外看热闹的百姓早就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人在做,天在看,真是报应不爽啊!”
    “哈哈哈,笑死人了,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稳重的新娘子。”
    “她要是稳重能爬床?”
    祁西洲冷眼旁观,没一点要出手帮她的意思。
    裴北北忍住即將夺眶而出的眼泪,由著一旁的丫鬟把她和喜娘扶起来。
    沾了灰的红盖头重新盖上,她的泪隨之汹涌。
    没关係,没关係,等到时日一久,西洲哥哥一定会爱上我!
    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著自己。
    鞭炮声声,耳边传来的却不是恭贺声,百姓们纷纷指责她破坏別人的姻缘,定没好下场。
    祁西洲闔眸,与她面对面坐著。
    车厢內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西洲哥哥,北北没有......北北一早就说过,包办婚姻是不可能幸福的,我们是自由恋爱,一定会白头到老的,西洲哥哥,你是相信北北的吧?”
    死一般的安静。
    裴北北咬著唇,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喜服上。
    那一片被洇湿的粉色,代表著她满腔的耻辱。
    在平昭,只有正妻才配穿大红!
    可有什么关係呢?
    西洲哥哥就是怕她受委屈,这才亲自前来迎娶她了,这份殊荣可是许知意都没有得到过的!
    她伸出手,想要握一握祁西洲的。
    他却像是提前感受到了,不著痕跡的將手背到身后。
    满心满脑子都是许知意。
    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嗔一怒,还有她搭在自己腕间,那柔若无骨的小手.......
    好几次,他在她睡著后睁开眼,描摹著她精致的眉眼,痴痴的望著她,一看就是整夜。
    好想时间在那一刻停止,好想放弃所有的责任,就这么陪在她身边,看云捲云舒,看日落月升.......
    可,不行啊,安阳军等著他,平昭千千万万受苦受难、流离失所的百姓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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