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
    许知意才出门,便感觉一阵阵寒风直往身上钻,忍不住往银珠的怀里偎了偎。
    练武之人,身上果真暖和。
    祁西洲眸色暗了暗。
    “王妃身上这件银狐裘倒是漂亮,据本王所知,银狐难寻,只有在极寒之地才会出没。”
    意有所指。
    可惜许知意全当听不见,捧著暖手炉,只盯著脚下的路。
    原本她也没放在心上的,如今听祁西洲提起,才知何陵景为了这件狐裘煞费苦心。
    有心之人,多难都愿意去做。
    一路沉默,直到二人坐上马车。
    许知意努力往车壁缩了缩,刻意拉开二人的距离。
    “王妃如今已经如此嫌恶本王了?”
    他自嘲一笑,“王妃自己下的药,应是知道本王即使有心也无力。”
    许知意闻言笑了一声。
    “王爷能时刻记得就好,也省得妾身提醒。”
    祁西洲倾身过来,死死將许知意压在身下。
    墨眸翻滚,极具侵略性。
    “是啊,本王记得清清楚楚,可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要本王不答应和离,你就永远只能是本王的王妃!”
    簪子直抵咽喉,许知意不闪不避与他目光相碰。
    “离我远一点!”
    “本王若说不呢?”
    有血滴在许知意莹润如玉的脸上,她却神色如常,握著簪子的手渐渐加重力道。
    “王爷可以试试!”
    刺痛感传来,祁西洲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本王?”
    他捏著许知意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王爷打算与妾身玉石俱焚?妾身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王爷可就不一样了。”
    祁西洲盯著她看了许久,然后缓缓起身,坐到了另一边。
    许知意暗暗鬆了口气,握著簪子的手在袖中微微发著抖。
    刚才她分明在祁西洲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这更让她下定了儘快离开的决心!
    自出了裴北北的事之后,整个安王府被守成了一个铁桶,暗处虽有何陵景的人,但她的一举一动却还是在祁西洲的监视之下。
    她要做的事可不止是对付秦淮生,若是一直留在安王府,与前世有何不同?
    **
    皇宫。
    已经落了锁,祁西洲的马车却是畅行无阻,禁卫军看到他亮出的腰牌,皆恭敬行礼放行。
    直至御园附近,马车才停下。
    “此处离父皇的寢宫不远了,劳烦王妃走几步。”
    许知意並不乱看,扶著银珠的手,安静的跟在祁西洲身后。
    小齐子死后,平昭帝身边能用的人暂时也只有江公公,此刻便是他提著灯笼带路。
    “王爷、王妃小心脚下,夜里凉,路上结了霜。”
    祁西洲和许知意齐齐沉默著,一前一后,隔著两人的距离。
    寢宫中一片死寂,高高悬掛的宫灯隨著夜风摇曳,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照著红色的宫墙。
    一入皇宫深似海,再见已是陌路人。
    殿中装饰奢华,白玉的墙壁上镶嵌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里面不时传出重重的咳嗽声。
    “王妃稍等片刻,待本王先同父皇说一声。”
    许知意頷首,退去一旁。
    江公公满面忧色,挪到她身边,低声询问。
    “王妃可会有危险?要不要奴才通知公子一声?”
    许知意摇头,“王爷有求於我,我暂时不会有危险,可千万別让他牵涉进来。”
    不爱祁西洲是否爱她,出於一个男人的占有欲,他也不会对何陵景手下留情。
    怕是他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灭了丞相府满门。
    所以.....明知危险重重,她还是来了!
    她死没关係,可不能让何陵景白白丧命。
    盏灯时间,祁西洲出来,淡淡扫一眼垂著头的江公公。
    “隨本王进来吧!”
    平昭帝倚在床头,面色青白,唇却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眼下深黑。
    他打量著许知意,有些不確定的再次向祁西洲求证。
    “洲儿你確定她真的能治朕的病?”
    祁西洲笑著往他身后又塞了个软枕。
    “儿臣的腿和体內的毒就是王妃治好的,父皇放心就是。”
    平昭帝长长嘆口气。
    “罢了,不是朕不相信她,只是朕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强撑著罢了。”
    说罢,他缓缓伸出胳膊。
    许知意也不多话,在他腕间搭了条明黄帕子。
    闭目,静心。
    须臾,睁开眼。
    “陛下服用丹药三年有余,体內累积了不少硃砂,虽不至立刻要人性命,但却会大量消耗气血,陛下应是也感受到了吧?”
    平昭帝笑一声,掩唇使劲咳了好几声。
    许知意眼角余光扫过。
    果然,咳血了!
    “朕日前觉得越来越没力气,用膳也没甚胃口,夜里勉强能睡一两个时辰。”
    许知意看向祁西洲。
    “王爷,妾身能实话实说吗?”
    祁西洲没开口,却是平昭帝语气平静。
    “说吧,朕恕你无罪。”
    近来,听了太多哄他的好话,太医们开的药吃了一副又一副,身子依旧不见起色。
    “儿媳替您施针,辅以药浴,可再保陛下百日寿命.....多的,恕儿媳无能为力。”
    死一般的安静。
    江公公的眼皮忍不住跳了好几下。
    许知意的双腿已经跪到麻木,才听到平昭帝的声音传来。
    “能延百日已出乎朕的意料了,只是,你不给朕开药方?”
    许知意缓缓摇头。
    “是药三分毒,陛下已经喝了太多药,如今再喝,不过是加重您身体的负担,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平昭帝朝一旁的江公公使个眼角。
    江公公捧出一堆药渣。
    “王妃您瞧瞧,这是太医开给陛下的药。”
    许知意接过,一一放在鼻下轻嗅,好看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只能说无功亦无过,倒是没有害人的东西在里面。”
    与陈府医所说几乎一样,平昭帝这才鬆了口气。
    “那便按你的法子来吧。”
    施针极耗费心神,何况许知意大病初癒,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已是面色惨白,唇无血色。
    祁西洲拿过帕子想將她额上冷汗擦乾净,她却不著痕跡的避开了。
    平昭帝缓缓睁开眼,將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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