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回归
    北境南缘,松杉谷,一个被地图遗忘的小村庄,
    它位於丘陵森林边缘,常年被雾气与松林遮蔽,百来號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算是北境过得比较好的村庄了。
    直到那天,噩梦的到来。
    不是大规模的母巢降临,仅是几只搜寻的虫尸,但对於几乎没有任何战力的小村而言,已是灭顶之灾。
    “是怪物!全村人快逃!!”
    那是村中猎人塔尔在林边第一个高声吼出的警告。
    然后便是混乱。
    哭喊、跌撞、血肉被啃咬的声音,还有点燃的火把仓皇乱舞。
    铁匠艾尔文挥舞著还未冷却的锻锤,试图砸倒衝来的虫尸。
    锤子砸在虫壳上的一瞬,火星四溅,像他眼中那微弱的、不愿屈服的火焰。
    然后,他的右臂被撕裂了。
    “別管我—·快走!!”
    他怒吼著,用剩下的手將身后的小女孩推向逃亡的方向。
    但隨后便被猎人塔尔一把拉走,鲜血从他肩头洒下,一路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山径。
    他们逃进了村边的一处山洞,
    那是旧时代留下的矿脉遗址,早被尘土与藤蔓封闭。
    但在那一刻,它成了“生命”的代名词。
    最终仅有24人活著逃入山洞。
    老者、妇女、小孩,还有那个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年轻铁匠。
    他们靠著残余的乾粮与山壁流下的雨水苟延残喘。洞中昏暗、湿冷,虫户的叫声在外迴荡,没人敢出声。
    有人哭泣,有人发呆,有人试图祈祷,也有人咬著牙说:“活著-就还有希望。“
    飢饿是一种带著金属味的痛感,从胃底漫上来,再扩散到全身,仿佛骨头都被抽空了营养,只剩发软的躯壳。
    松杉谷的旧矿洞,已成名副其实的“户骨之屋”。
    人们靠啃树根、嚼乾柴、舔岩壁结露维生。
    洞中寒气逼人,只能小心燃起一簇火,以免被虫尸嗅出踪跡。
    他们用烟雾掩盖气味,甚至用石头在洞口布阵,企图“骗过”那些怪物的本能。
    最令人心惊胆颤的是外界不时传来爆鸣与虫啸,像地狱在人间徘徊。
    没有白昼,没有黑夜,只有连续八日的混沌与死寂。
    第八天。
    口粮彻底耗尽。
    最小的孩子开始无声哭泣,眼角风乾的泪痕比嘴唇更乾裂。
    “娘,我好饿”
    “等一下,再等一下.”
    一位年轻人曾试图外出。
    可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还有一双空洞到仿佛丟了魂的眼睛。
    他说:“外面在动—地面是活的,活著的地狱—
    之后他开始尖叫、胡言乱语,把脸埋进火堆中哭泣:“它们还在,它们还在-我们根本没躲开.
    第九日黎明尚未到来,矿洞已接近崩溃。
    就在此时。
    “—咔、咔——“
    微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从山壁那边传来。
    眾人屏息,不知是新的死亡,还是彻底的终点。
    紧接著,是火把的光。
    火光映在矿洞潮湿的岩壁上,带著一股温暖而神圣的光芒。
    就在那不见天日的第九天,身披红银盔甲的骑士踏入洞口,高举火把,宛如神话中自天而降的天使。
    他们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火焰照亮了他们胸口的徽章,赤底黄日,烈阳燃烧。
    “是—是人类?”
    “真的是骑土!救、救命啊!
    下一秒,山洞深处,瘦弱的身影们便蜂拥而出。
    他们的脸苍白如纸、眼中满是血丝,身上披著沾血的破布、野草编织的毯子,有些人跪著,有些人爬著,只为靠近那一点火光。
    “给他们水!”骑土队长沉声命令。
    后方的骑士迅速打开腰侧的水囊与急救箱,將乾粮、净水、初级治疗药剂一一分发下去。
    热水的蒸汽在冰冷空气中腾起,像一缕缕久违的人气。
    有人捧著水哆哆嗦嗦地喝,一边喝一边哭。
    有人还没来得及感激,就已经昏倒在骑士的怀中。
    骑士们说道:“別怕,已经没事了,我们是路易斯大人磨下的赤潮领救援骑士团。”
    “路—-路易斯大人?”一个老人呆呆重复著,显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但他们知道,这些骑土救了他们。
    这一刻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活著,有人就了他们。
    年轻铁匠浑身是伤,被两名骑士扶著从山洞中抬出。
    他半张脸是灰,另一半是血,但他的嘴唇颤抖著,反覆低语:“我们—我们还活著我们没死·——”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跪下、伏地痛哭,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像是把八日来没流出的眼泪,一次还清。
    骑士团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將每一个人编入“紧急迁移队列”,护送他们向南转移。
    这不是第一次。
    赤潮领的救援骑士团早已出动数十批。
    每一次出征,他们都携带足量乾粮、简易净水晶与基础魔药等救援物资,只为从尸潮与腐雾的缝隙里,找回“还活著的人类”。
    山林、断谷、冰封河道下的洞穴,甚至倒塌废堡下的密道中.
    总有人苟延残喘,只等待那一束迟来的光,
    之所以能准確找到这些倖存之地的,不是巧合,是每日情报系统的功劳。
    无数原本註定死於虫潮中的普通人,因为这些情报得以活下来。
    “是赤潮领的骑土。”
    “是那位路易斯大人派他们来的。”
    “是龙祖派他来拯救我们的—
    在倖存者的口口相传中,那个从北境之战中杀出重围、横扫终焉母巢的年轻领主,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人,而是不断照耀他们的太阳。
    有孩童偷偷在泥地上画下那面红旗,有妇人將赤潮领的布条缝进祈祷带。
    还有老者低声念著“路易斯·卡尔文”,仿佛念的是赎罪的经文。
    他们不懂什么帝国,不知什么骑士团,只知道是这个名字,在最绝望时,拉了他们一把。
    而是信仰。
    是神跡的代名词。
    回到赤潮领的骑士队伍中,受伤的、疲惫的、刚从尸水中爬出的士兵们,纷纷下马卸甲。
    行至马车前,一位浑身是尘的救援队长单膝跪地,嘶哑道:“松杉谷——余人二十四,已全数安全带回。”
    他看了一眼那张沾著血跡的报告书,又看了一眼骑士,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他低头目光落在战术地图上,那一整片曾是山河、如今尽成焦土的北境区域。
    “继续。”
    他声音平静,语气低沉,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个字的背后,是对无数生命的责任。
    如今的队伍中,已接纳流民三千余人。
    伤兵、孤儿、寡妇、逃亡的贵族、落单的佣兵他们都知道,只要能走进赤潮领,就不会再被虫群吞没。
    霜戟城至赤潮领,其实也不是太远。
    马车缓缓前行,每过一个村镇遗址,空气便凝滯一分。
    曾经的田野,如今只剩一片片焦黑残炭。
    村口石碑旁,孩童的只剩下残躯,旁边散落著几根小小的肋骨。
    他看到一具坐在屋檐下的老人户体,身上覆盖著厚雪。
    河流已不再清澈,部分水段因尸体与孢子腐化而呈现出诡异的红黑交错色,鱼类早已绝跡,只剩浮沫与腐臭。
    有的树林被孢子燃烧,焦黑如墨的枝干直立向天,如同哀悼。
    骑士们沉默不语,连马匹也变得躁动不安,仿佛嗅到了这片土地上仍未散尽的死意。
    马车晃动中,路易斯看著窗外如画一般的废墟,手指无意识地敲著地图的边角。
    北境地貌已破碎,道路断裂,桥樑塌陷。
    人口断层,贵族消亡,资源供给链全面崩塌。
    “北境,已经彻底死过一次了。”他轻声自语。
    明明是战爭的胜者,却没有一丝“凯旋”的轻鬆。
    他靠在马车上,疲惫地闭眼。
    未来的路怎么走?
    民生、资源、秩序重建、领地扩张、政治斗爭、贵族空缺—
    太多的问题接踵而来。他知道,战后的北境將是一片无人主宰的空白。
    而他將不得不踏入这片空白,更会成为重建北境的主力之一。
    虽然皇帝的赏令尚未下达,但路易斯早已心知肚明:
    “土地,已经不缺了。”
    在这场灭绝五分之四人口的灾难之后,土地变得空荡而沉默,等待新的主宰者前来书写规则。
    而无数贵族的死亡,尤其是北境几大封邑的断代与灭门,也意味著皇帝將重新分封权柄。
    而“赤潮领之主·路易斯:卡尔文”,无疑已站在了封赏名单的顶端。
    可这既是奖赏,也是毒药。
    他既要面对尚未结束的灾后秩序重建,也要防备那些凯功劳、怀疑出身、图谋利益的旧贵族与新政敌。
    新的一轮不见血的战爭已经开始,当然现在的阶段还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他已经寄信给自己那名公爵父亲,让他在其中周旋打点。
    经过漫长而黑暗的返程,路易斯终於回到了赤潮领,
    当那名骑士拨开披风、露出面甲,轻声向他说出:“大人,我们到家了。”
    他本不需要回答。
    因为他已经看见,那座熟悉的山岭转角处,正有密密麻麻的身影站在山腰小道上,迎风而立,
    如迎太阳出云。
    赤潮领的边界,如同一条通往光明的门槛,
    与北境大多数尸水横流、孢浆遍地的废墟不同,这里的天依然湛蓝,白云悠然浮动,炊烟在群山间豌升起。
    这片土地,他一砖一瓦建起的赤潮领,依旧完整。
    靠的是他战前的周密部署,靠的是每日情报系统日夜不停的预警,靠的是那一支支奔赴前线又无声归来的小队。
    而今天,那创造奇蹟的人,归来了。
    欢迎他的不是宫廷乐队,不是红毯雨,而是千百个面孔中,那份发自心底的信任与崇敬。
    从耕田中赶来的农夫、满身木屑的工匠、抱著还未痊癒的伤者的村医、手持烂布旗帜的孩童他们聚集在道路两侧,自发而来,脸上写满激动与感激。
    他们手中举著的,是粗糙染色的红布,是晒乾后依然留著香气的药草束,是一幅幅画著赤色太阳的简陋木牌。
    他们知道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是谁让这片土地逃过劫难,是谁在尸潮与绝望之间为他们斩出了一条通路。
    有人高喊:“路易斯大人回来了!太阳回来了!”
    有人嘶哑著喊:“是他救了我们啊!”
    “路易斯大人万岁!”
    “赤潮不灭!太阳长明!”
    有人哭著,也有人跪下。
    这一刻,没有人问他从哪里归来,也没有人问他將往何处去。
    他们只是用最朴素的方式,把他当成真正的“太阳”来看待。
    而在这人潮之中,路易斯看见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身影那位烧伤半边脸的老妇人,在火焰中失去了孩子,如今却用她仅剩的一只眼晴微笑。
    那位失去了丈夫的年轻母亲,抱著哇哇大哭的婴儿深深鞠躬。
    那个曾被埋在雪中、如今还伤痕未愈的小男孩,拿著一块画著“太阳印记”的木板,在风中高高举起,像是在回应“你回来了,我一直在”。
    他们之中,有些是原本的领民,有些是路易斯从焦土中,一个一个救回来的流民、孤儿、哀民他们不是贵族,却用无声的方式,给了路易斯最沉重也最温柔的回应。
    在赤潮领民潮水般的欢迎中,路易斯的目光终於落在了那熟悉的身影上。
    艾米丽,蓝发隨风微扬,依旧身著简约得体的贵族礼裙。
    她站在人群最前方,眼圈微红,却依然维持著贵族淑女的姿態,缓缓走来,指尖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你回来了。”她低声说,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压抑著早已泛滥的情绪。
    路易斯注视著她,轻轻点头:“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再也忍不住,扑入他的怀中,动作克制却带著细微的颤意,像是太久的等待终於有了归处。
    而他身后,希芙才慢悠悠走来,银白短髮在风中微晃,发梢还沾著些尘灰。
    她双臂抱胸,站在几步之外,冷哼一声:“你倒是捨得回来。”
    语气酸得很,但她脚步却没停,走近后也毫不犹豫地低头抱住了他。
    她嘴硬如常,却眼眶泛红。
    这一刻路易斯忽然觉得这一路的疲惫与困惑,终於找到了落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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