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云梦仙姑,乔装暗访
    骡子用口含著笔,在地上一通勾画,未过得片刻,已经描绘出一个窈窕身影腰肢纤细、身材高挑,身穿裁剪得体的道袍,眉心处有块莲般的印记。尖脸细眉,颧骨略高,神色看上去有几分冷淡。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已表达出了神韵,这画工已胜却常人许多。
    “若是衙门里画肖像的能有这笔法,那些被发了海捕文书的重犯,怕是要寢食难安。”金玄章望著骤子的大作,“奇怪,鲁班坊內的所有人都被瘴气迷倒,
    怎么陈兄的骤子却能记住那施术者的样貌?”
    “金兄有所不知,我家这牲口最是狡点。”陈阳解释道:“它虽然懂些法力,平日里却喜欢藏著捏著。昨夜受袭之时,它没有去抵挡,而是顺势装作昏倒,所以吸进的瘴气其实不多。况且这瘴毒似乎对人更有效,对於精怪之属的效用就差了一些。我的那头掘子甲也没有服下解毒药物,仍比其他人醒得更早些。”
    金玄章听得这话,略感神奇地看向骤子,只见其轻轻扇动看且朵,无辜地瞪著一对人畜无害的憨厚双眼,仔细一看,才发现眼眸极深处暗藏精光。他在心中想道,这搬山派还真是能者辈出,便连这代步畜牲也如此玄妙,竟懂得守弱的道理。
    金燾看著骤子画出的肖像,目光在对方眉心间的纹样处停留片刻,隨即长出一口气,道:“原来是她。”
    “前辈认识这女人?”陈阳听出其语气复杂,便追问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歷?”
    “按照辈分来算,她与玄章是同辈人物,小名莲儿,是胡家老家主的外孙女。”金燾回答道:“她在生下时,便在眉心处有著莲状的红色胎记,所以极受宠爱。其父其母都是没有法力的凡人,平常在外地居住,所以没受当年胡家覆灭的波及,这一家留下的消息也不多,只知道是在岳阳开了个医馆。如今算来,
    应该有五十多了。”
    金燾年轻时伤在胡家老家主的手里,自此落下了病根,平日里一直在静养,
    所以成家的晚。年近四十才生下金玄章,过两年又添了个女儿,所以金玄章虽然三十有余,却与那五十多岁的婆婆是同辈人物。膝下的一子一女,女儿远嫁至闽越云台山清微派宗门,儿子便留在身边,准备日后继承法坛。
    陈阳想起先前听到的女声,清冷之中没有一星半点的老態,没想到原来是个老人家,倒也算是驻顏有术。
    “这人最后是身借法宝灵光而遁走,所以必然是炼就了內丹,精气神已然相合的人物。”陈阳又道:“除却江湖上招摇撞骗的骗子外,修行界如今正儿八经的金丹真人並不多,我开窍得晚,先前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修为深厚的异人。但是像这样手段了得的人物,总不至於在修行界里默默无闻,前辈可有什么头绪么?”
    听陈阳这样说,金燾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倒是有些头绪,我在湘鄂之间有不少相识,虽然分居於云梦泽两岸,
    彼此仍多有消息来往。前些年在岳阳那边,便有个莲仙姑闯下了不小的声名,听说其向来以道装打扮示人,只是法力路数与我清微派並不相同,所以未曾多想。”金燾介绍道:“而且,此人並未拜入哪派道统,被视作旁门一列,也未显露过金丹级数的修为法力。”
    “我猜这位多半就是莲仙姑了。”陈阳推测道:“既有天生异相,应是个生来开窍通法的人物,所以才很得其外祖喜爱。只是其年幼时並未显现出法力,后来记事的时候胡家也已覆灭,从此再未回过辰州,因此不为前辈所知。若是其有心寻仇,隱瞒些修为也是十分正常。又或许,她其实是刚抱丹没多久,亦尚未可知。”
    “前些年,我曾跟隨先师在云梦泽附近廝混过一段时日。”陈阳继续道:“每逢春夏之时,云梦泽上常常生起雾气,有『烟波浩淼”的说法。在这个时候泛舟游湖,飘飘然如登仙境,很是令人沉醉。先前她在鲁班坊內布起雾气,
    便给我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如今回想起来,確实与云梦泽上的水雾有著七八成的相似。我想,多半是她常年居住於云梦泽之畔,藉此而炼就了这样一门惑人心志的法术。”
    金玄章在旁听著陈阳讲述,不断点头,心道能从蛛丝马跡之间推测出许多线索,也就只有陈掌门有这样的能耐。若是人的智慧分为五六九等,他必然是上等,笨拙如自己却是难以望其项背。
    想到这里,下意识顺嘴问道:“不知陈兄之前是为何在云梦泽附近停留?”
    话才出口就已经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一一搬山派的人跋山涉水,还能是为了什么?
    云梦一地乃是古楚国旧址,古国之中以楚人最为豪奢、封君也是最多,他们在云梦泽附近,可是留下了不少坟墓。
    “云梦泽附近文风鼎盛,我是去那里增长见识的。”陈阳面不改色地隨便塘塞了一句,他知晓金玄章指望不大上,接著对金燾说道:“前辈,有道是先下手为强,既然已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捣鬼,此刻正该將其擒下。她狐身一人在这辰州,虽然势单力薄,却也没有牵绊、可隨意来去。贵府上门人弟子极多,平日里又不能一一看顾,若不能儘早处理了这莲仙姑,只怕日后有更多人受难。”
    金燾讚赏地看看陈阳,心道对方的意思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这世上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莲仙姑来到辰州才没有几天,便已搅扰得金家上下不安,若不能早早將其解决,不知还要增添多少烦恼。
    本来他只打算以金家之力应对此事,也没有向清微派本门求援,更不打算將陈阳牵扯进来。
    可莲仙姑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一通倒行逆施下,倒是直接將这位搬山派的人逼到了自己这边。
    虽然修为弱了些,但是其见识、胆魄都是上上之选,胜过自己家的傻大几不知多少,必能有所发挥。
    “我早有此念,是时候该为这恩怨做个了结。”金燾开口道:“看样子,陈掌门是打算助老道一臂之力?”
    “若前辈不嫌弃,在下愿意效劳。”陈阳冷漠的眉眼间隱含杀意,“她已然记恨了我搬山派,日后不知还要做出什么事情在下修为太浅,此事还是得仰仗前辈之力。”
    诚实的谈吐没有半点虚假,陈阳明確地將目的说出,態度严谨。
    “陈掌门不必妄自菲薄,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可比你差得太多了。”金燾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你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如今这人已经逃到了城外,接下来,陈掌门觉得该如何处置?”
    “...对方修为深厚,寻常弟子绝非其对手,还未开窍、或者只受初品法篆的同道,无需再参与。”陈阳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她的手段又甚是高深,凭藉那云梦水雾,不知不觉间就可迷人心神,我建议仅留几名精干的同道在侧,其余之人便依凭法坛结阵自保。若是遭受袭击,有雷部五元帅分神的护持,也足以抵挡片刻。”
    “方才那老妖婆是朝城北的方向遁走,我看其动向,多半是不喜受红尘浊气的薰陶、如今已经落到了城外某处落脚。”陈阳继续道:“趁著她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然暴露,应当立即前去查探消息、寻找其踪跡,且要压抑住气机,不要打草惊蛇。待確定其位置后,再决定如何出手將其拿下。”
    “陈掌门说得很对。”金燾点点头,吩金玄章道:“玄章,你这就把同门带回去吧,此间有我与陈掌门在就够了。以你能召遣神烈阳雷神君的修为,再与一眾师兄弟相互配合成阵,只要身处法坛之內,便无需太过担忧对方法术,足以坚持到我们返回。”
    金玄章临阵之时略欠些机变,修为也浅薄了些,將其捎带上不一定能有助力,但守成却是没有什么问题,如此也可算是留条后路。
    “是。”
    金玄章二话不说、果断地听从其父吩咐,立即便率著一眾同门回返。
    “这小子虽然迁直了些,好在还算听话,心地也正,是个本分的守成之人。”金燾见门人已经离去,转身对陈阳道:“陈掌门,你可愿意跟我去会一会那莲仙姑?”
    能亲眼见证、並参与到金丹级数修士的斗法之中,不知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遇,若是能够藉此有所领悟,对於自身的修行也是件好事。
    至於其中危险,陈阳也早是心知肚明,却並没有让他有著任何的动摇,“正想见识前辈手段。”
    一言既定,二人便乔装打扮了一番,朝著城北一路前去。
    脱下鹤擎、摘下发冠,用锅灰抹了抹脸,仅用一根破布带缠著头髮,金燾蓬头垢面的模样如同寻常乡野老农,身上威严气息尽去。便是其亲传的其他门人弟子在这,多半也是认不出来的。
    陈阳的打扮与其类似,也是换上了一身打著补丁的粗褐短衣,肩上还扛著把锄头。
    二人的乔装有著苗月儿的帮忙修改,因此更显真实。
    一个法坛之主,一个掌门之尊,对偽装一事並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很是通透。
    出得城北,便已是靠近水岸的地方,这里多有良田农庄,沿途上有著不少农户劳作,处处可见人烟。
    “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压抑法力、收敛著一身气机的陈阳小声对著身边金燾道:“若是我的话,一开始便不会出城躲避,便是出了城,多半也是暂住到別人家中。”
    “你认为她会躲到农户家里么?”金燾手执一根竹棍、驮著背在路上缓缓行走,双眼浑浊、气息虚浮无力,演技十分逼真:“这附近的农家不下百户,摸排下去怕是要上个几天。”
    “不,恰恰相反,我料定她不会在凡人的家中躲藏。”陈阳摇了摇头,回答道:“这莲仙姑是个心高气傲的傢伙,多半是不愿意屈尊降贵与寻常农家为伍的。她此行只是为暂避锋芒,並未曾吃得什么亏,所以不会刻意掩藏行跡。又因为先前以人质胁迫我不成,心中有气,想来是会选一处不被打扰的安静地方歇息,蛰伏一段时间,接著再做谋划。”
    “有道理。”金燾点点头,深以为然地道:“这城外风景秀丽的地方,多数都被达官贵人占去做了別院。不过以她的修为,鳩占鹊巢倒是不难,我所知道的地点差不多有五处,各自分散。”
    ““..—.她那门形似水雾烟波的法术,需要借著水气修炼,所以躲藏的地方不会距离水边太远。”陈阳又说道:“那些个距离河水较远的地方,可以不用考虑。”
    被动变主动,有心算无心,攻守之势就这样在悄无声息间逆转。
    “那这么说的话—.”金燾咳嗽几声,隨地吐出一口浓痰,骂骂咧咧了片刻后,才低声道:“就只有三处了———-分別是桃庵、河神庙、听风亭。”
    “这三个地方都沿著河岸分布,且位於同一侧,若是行程顺利,一天之內便可探完。”
    先前还不知这位潜藏起来的仇家姓甚名谁,引得一门里人人自危、疑神疑鬼,如今短短时间就形势大变,眼见得对方已即將浮出水面,金燾已经很是满意。
    陈阳却仍旧觉得效率有些低,灵机一动,又对著金燾问道:“敢问前辈,炼就內丹之后,神识可探查周围多远范围內的异动。”
    “平日里,即便不刻意留神,三、四十丈內的风吹草动也尽在耳中,若是全神贯注的话,方圆二三里的异样亦可察知。如果炼就了什么法术的话,距离还能再延长些。”金燾如实地答道,“你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实不相瞒,在下懂得一门可远观的法术。”陈阳说道:“就是怕距离太近,会被对方察觉这里距离那三个地方最近的一处,大概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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