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眠牛臥水,斋醮之由
    先前盱水的那一件事,令得陈阳对观星寻龙之术有了更加深入的体会。
    將水下形势也考虑进来,令他在观察许村附近地形之时,不忘將瀘溪河也放了进来,进而將秘藏可能存在的位置进一步扩大,而不是仅仅局限於地面。
    千百年沧海桑田,河水不知改道了几次,水深也不知改变了多少,若是只看眼下的山势地形,而忽略了漫长时间內的变动,无疑有失偏颇。
    “是啊—.”
    被陈阳这么一说,张玉琪先是一愣,隨即跟著兴奋了起来。
    “果然还得是你,虽说这许村坐落於瀘溪河畔,但是千百年来,却少有人想著到河水里去寻找许天师的遗藏·
    许天师的名声中,有著相当一部分来自治水斩蛟,他与十二真君在江南各地奔走,不知解决了多少水患,最后飞升成道他確实有可能將秘藏安置在瀘溪河里头。”
    越想越觉得靠谱,进而喜上眉梢,想到困扰天师府多年的一个问题,或许今日就要在自己的见证下得以解决,面色跟著心情一同雀跃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同时不禁想著,莫非许天师口中的有缘人,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位搬山道人?
    千百年前的预言,莫非要在今日实现?
    “陈兄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许浩深深地看了陈阳一眼,感慨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这就去村口瀘溪河处看个究竟,若是能够確定秘藏位置,將其发掘出来,也將会是罗天大上的一桩盛事。”
    许天师是许氏一族的先祖,但其早对所留衣冠家內的秘藏有过遗言,因而许浩也没有將其独占的心思想法。
    若天师秘藏確实存在,那么不仅属於嗣汉天师府的,更属於天下玄门—当然,同样也有陈某人的一份。
    將飞到天上的鸿雁收回,陈阳从其身上揭下灵气已近耗尽的神目符,抬手微微一抖,便令符纸化作飞灰,再將这木鳶重新收回至工具箱內。
    一旁的张玉琪道:“有了这东西,勘察山川地形、绘製舆图,也就容易许多-在这机巧之术方面,我们天师府还是远不如墨家。”
    “术业有专攻,各派擅长不同的领域,也是正常。”
    陈阳提起工具箱,“事不宜迟,趁著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这就去瀘溪河畔吧,还请许兄带路。”
    “好,你们隨我来便是。”许浩早从方才陈阳所画地形图上知道了接下来要去的位置,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那里距离这地方並不远,以我等的脚力,至多两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
    瀘溪河位於许村西边,中间隔著一片香樟树林,这种常绿乔木的根、果、
    枝、叶都可用来入药,有著祛风散寒、强心镇挛、及杀虫等诸多功能,蚊虫於此地难以滋生,其中便有这片樟树林的缘故。
    江右一地玄门文化繁盛,自古道医不分家,当地药材行业也颇为兴盛发达。
    木之属有樟,诸材独此为最,故古称豫章,便是以大量优异的樟树而著称。
    如今还没到樟树开的时间,林间只有淡淡的香味,却依旧沁人心脾。
    並没有太过避讳常人,陈阳等几人来到了瀘溪河畔,停下脚步望著面前流淌的河水。
    “瀘溪是信江支流,清澈见底,河水可鑑毛髮,一年四季都是澄净的碧青色。”张玉琪为陈阳介绍道:“虽然这话略微夸张了些,但这河水也確实是寻常水脉所不能比擬。每年春夏之间,以竹筏在瀘溪河上游览,多是一件美事。你若多呆上几天,等到樟树开,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咱们或许可以同游。”
    “听上去確实不错。”陈阳答道:“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待得此间事毕,
    便要北上与门人匯合,恐怕没这机会了。”
    一旁许浩听得这话,偷偷鬆了口气。
    閒聊了几句后,陈阳在河畔站定。
    他闭目运气,隨即眼眸里闪烁起道道金光,凝聚成为圆环形状,接著便將目光探入瀘溪河內,直抵深处。
    在这洞若观火的双眼之下,河中一切形势都清晰呈现在眼瞳之中,而瀘溪河水本就清澈,使得陈阳所见的事物也就更加清晰。
    大约过了几息的功夫,陈阳才將双眼重新闭上,並缓缓吐出一口气。
    “呼—.
    见陈阳已然收功,张玉琪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你可看出了什么?”
    “龙虎山为群山匯聚之地,龙虎相互成形,这瀘溪河底下有道丘陵,按著地脉的分布,也是其中的一条小龙。”陈阳也不卖关子,並懒得卖弄学识,直接了当地说出判断:“水下確实有结穴之地,但至於其中有没有东西,还是得先探上一探再做计较。我的眼力虽然不错,却不大能看穿表面有灵气遮掩的事物,所以不敢断言。”
    天下群山之形,大多都以禄存、破军为主,也即形状破碎、根脚散乱,能稳定成形的方是吉星。凡有好的形势,大多都是从凶星之上衍出,也体现出逢凶化吉的意味。常见的禄存以臥虎、眠牛为主,而龙虎山附近便主要以臥虎为形,有著多座虎山,也算是名副其实。
    不过,这瀘溪河內疑似天师秘藏所在之处,反倒是一处眠牛形状。
    在这条禄存龙的身上,有著一颗巨门星,恰好便在牛首前额的中间位置。
    东晋之时的陶侃便是將先人葬入了牛眠地上的一处吉穴,后来果然冥冥之中得到气运加身,成为中兴之將。后世无知之人穿凿附会,言称他是將亲人葬入了牛眠之处,反而是貽笑大方。
    “就算你说不能確定,但我看这件事八成能成。”张玉琪面上露出笑容,喜滋滋地看著陈阳:“其实能有进展,便已是功劳一件。怎么样,咱们这便下水去看一看?”
    “这倒先不急。”陈阳摇头道:“几天的功夫,灵脉不会长脚跑了,这次我也没有带来下水的器物,还是先暂且將位置记下,等到明日做好准备再继续查探。反正许村距离天师府也不远,往返也不需多少时间。”
    盱水那处洞府尚且用了避水游龙甲,对於眼前这不知深浅、疑似存在的天师秘藏,陈阳即便心中再怎么好奇,到底还是打算以稳为主。
    “行,那就听你的。”张玉琪点了点头,“那我们明天再来,我也好换身方便下水的衣裳。”
    “那我们明天还在此地匯合么?”许浩赶忙道:“可有什么要製备的东西?
    我可以吩咐族人代劳。”
    “不用如此多礼。”陈阳谢绝了许浩的好意:“我手上的东西都还算齐全。
    ”
    许浩今日回到许村,一来是为了散心、缓解晨间落败的鬱闷,同时也躲个清净;二来也是有些族务需要他帮忙处理。他虽然身入玄门却並没忘本,每年都会回到村中居住一段时日,其家中祖屋平日里也都有人帮忙照料,与族人的关係可谓十分融洽。今日他將留宿於祖屋,因此並不隨同陈阳等人返回天师府,却也相送了近三里路后方才回返,礼数很是周到。
    “煞风景的人终於走了。”回去的后半程,张玉琪因为某人的离去而心情好了许多,嘴中哼著小调,一副很是开心的模样:“今天也算是愉快,当然,要是没有那傢伙在就更好了。”
    左右也是无聊,陈阳因此而顺嘴问道:“你为什么如此厌恶这位?”
    “谁叫这人听不懂人话,性子偏又倔得跟头牛一样,怎么说都不听,天天跟在身后吵闹,让人见著就心烦。”张玉琪回答道:“他是个认死理的,认准了一件事就不回头,这种毅力放在修行上自然不错,但是其他方面就不说了,总之是一个极其磨人的无趣傢伙,谈他做什么了?”
    “对了,中午那道板栗烧鸡滋味好吧,我看你动了不少筷子,等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做些別的菜色尝尝。”
    “哦?”陈阳有些意外,“中午的菜是你做的?”
    “不然呢?”张玉琪得意地道:“你以为我只会炼丹不成?我告诉你,炼丹是对火候极有要求的一件事,而做菜同样也最为看重火候,因此会炼丹的人,烧菜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確实是这么个道理,陈阳暗道怪不得他在应天的时候,用锅烧制补气丹的感觉十分得心应手,看来真有共通之理。
    “说到炼丹,上次从你这里得到了玉液还丹术,也算是受益匪浅。”
    陈阳说道:“用灵液萃取凝聚人体大药精华,同时也是炼就內丹的妙术,得此一门炼丹术,可谓是內外兼备。不过,我如今新近降伏了一头虎灵,与本有的袖中青龙呈阴阳互济之势,与你先前所说的《大还丹金虎白龙论》的龙虎之气相凝,有几分共通的妙处,我想借阅一下此术,不知是否可行?”
    ““.—没什么问题,回去我就能先口述於你,以龙虎神灵之力护持丹成,应也可行。”张玉琪微一沉吟,爽快地答应下来,半开玩笑地道:“就当是先给予你一些酬劳吧,若是將许天师遗留下的秘藏之事解决,就算是想要一览整个天师府內的道藏也不是什么难事,就只怕你脑力有限,记不住那许多。”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陈阳听到后来了精神,有重瞳珠在手,他陈某人能够记住的道藏,绝对比旁人想像得多。
    天师府千百年的道法积累,还有诸多飞升之人留下的资料记载,就像是一座最大的宝库正等待著陈阳的开启。
    对於他个人而言,確实有些诱惑。
    略有些意动的陈阳很快便与张玉琪回到了天师府內的落脚点,眼下日头已经西沉,天色略显昏暗,夕阳的余暉將方物都染成了金红之色,天边泛起数道缎子般五彩繽纷的晚霞,很是秀丽。
    “有道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陈阳望著天边,“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是不错的天气,正適合出门。”
    他用龙皮製作避水游龙甲的决策果然是正確的,这才隔了多久,便又有了穿著这东西一展身手的局面。
    江南之地水网密布,其中不知沉没了多少船只,里头不乏存在著一些搭载贵重之物的个体,有了这游龙甲,探访水斗確实容易许多。
    “天气晴朗总归是好事。”熟门熟路地坐在位置上,张玉琪以手托腮,雪白而柔软的面颊在指尖微微变形:“再过几天就是罗天大前的授篆仪式,到时我也要忙一阵子,也就这两天有些閒工夫。”
    费德南在旁听著二人的对话,突然开口问道:“师叔,我听说往年罗天大都是在下元节开始,今年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
    因为对方的称呼而略微翻了个白眼,张玉琪耐心地进行著解释。
    “你说的不错,可见是了些心思的。上中下三元乃是玄门最为重要的三个日子,天官紫微大帝赐福,诞於正月十五,称上元节;地官清虚大帝赦罪,诞於七月十五,称中元节;水官洞阴大帝解厄,诞於十月十五,称下元节。
    所以三元日分別代表著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罗天大之所以在下元日举行,是为了解厄、祈福、镶除灾祸,並不是指平日里就不能举行,若是有大事发生,便可以罗天大集眾神之力祈福、或者扶危济困。”
    “对於斋方面的事,你果然很是熟稔。”陈阳笑著道:“前段时间洪州大疫,记得就是道友率人进行了和瘟酌饿的科仪,將瘟邪之气驱散-近来並无类似的大事发生,想来,此次罗天大应该是为祈福而设吧?”
    “嗯,你说的不错。这一次的罗天大,与平常下元节的那次並不衝突,也就是说,今年天师府將会举行两场集结符篆三宗的罗天大。”张玉琪点了点头,“近日的这场,其实去年就已定下,是当今圣上为了给应天徐氏之乱丧生者祈福而举办,到时候,朝廷那边还会有人前来观礼。”
    “为了有足够的人手参加法事,惯例是要在开前先举行一次授大典,算算日子,也確实没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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