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沟虽然穷,但是毕竟是元旦,家家户户为了图个喜气,平时不捨得点灯的人家也都点起了家里的灯。
    哪怕是该睡觉的时间,村子里也不像平日里一样死气沉沉。
    能听见村里人结伴聊天的声音,还有小孩子踩雪沙沙的脚步声。
    入冬以来,玉石沟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村里老人嘴里念叨著『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会有好收成。
    家家户户都很热闹,只有陆家死气沉沉。
    陆母做了一桌子菜,只给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拨了一点,剩下谁也不能吃。
    陆怀玉揉著肚子,愤愤地看著外面。
    “什么时候能吃饭,难道他们不回来,咱们家永远都不吃饭了么?”
    陆母一直透过塑料棚往外面张望。
    “你哥说了,怎么也会在元旦之前回来,他说回来就一定能回来。”
    陆怀玉朝著桌子上的鸡腿偷偷伸出了手。
    “这破山沟谁要回来啊,每年元旦,城里还能放烟放鞭炮,玉石沟穷的根本买不起鞭炮。”
    陆怀安守著桌子,看到陆怀玉伸手,大声喊道。
    “妈,我姐偷吃鸡腿!”
    陆父转身,朝陆怀玉狠狠的剜了一眼。
    陆怀玉嚇得急忙把手收回来,作势就要去打陆怀安。
    巴掌还没落到身上,就听到陆母激动地喊道。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陆母打开暖棚跑到外面,屋里瞬间涌进凉气。
    陆怀玉和陆怀安也爭先恐后地跑到暖棚里看热闹。
    乔雨眠和陆怀野带著大包小包的东西,落了一身的雪。
    陆母將他们迎进屋,然后看到了身后跟著的人。
    “雨眠,这是……”
    乔雨眠一把將小,不,现在应该叫她乔霜枝。
    “妈,这是我妹妹,乔霜枝。”
    陆怀野眨了眨眼睛,提著马灯凑近。
    “这……这不是小大夫么,怎么是你妹妹?”
    乔雨眠拍掉了乔霜枝身上的雪。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去说吧。”
    走了三个多小时的山路,三个人早就冻透了。
    陆母赶紧递过热毛巾。
    “快擦擦,准备吃饭,你们饿坏了吧。”
    陆怀安十分懂事。
    “这位乔姐姐也在我们家吃饭么,我给她搬个凳子。”
    乔霜枝说话还不利索,只是衝著给她搬凳子的小人儿鞠了一躬。
    乔家人都用目光询问乔雨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石沟闭塞,没有任何通信方式,陆家人根本不知道乔雨眠为何还不回来。
    只是陆怀野临走前说元旦之前一定回来,陆家人成天提心弔胆,盼星星盼月亮的才把他们判了回来。
    眾人入座,吃了几口饭,肚子里有垫底的不那么空荡,乔雨眠才在乔霜枝的同意下开始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
    “爸,妈,奶奶,虽然事先没跟你们商量,但是我了解你们的为人,我想你们不会一定不会我的要求,並且还会支持我。”
    “霜枝家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我和陆怀野这么久没回家也都是在解决这件事。”
    “事情解决完了,我已经託了我爸爸的老领导,正式把霜枝登记在了我家户口本上,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爸爸的女儿,从今往后,她就要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乔雨眠从自己是怎么遇到她,怎么解救她,又是如何把她记到户口本上讲得清清楚楚。
    说到她受了惊嚇,现在说话都不利索时,乔母泪眼朦朧,一把將乔霜枝搂进怀里。
    “好孩子,我是你姐姐的婆母,是她的妈妈,从今往后也是你的妈妈。”
    “到了咱们家只管让你享福,不会再受以前那些委屈了。”
    乔霜枝也红了眼睛,瘦弱的身体贴在陆母的怀里,尽显小女儿姿態。
    故事讲完,眾人都感慨於乔霜枝的遭遇,饭桌上对她格外的好。
    几个人轮流给她夹菜,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陆父都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
    乔霜枝还不会说话,只好不停地点头道谢。
    一家人吃饭吃得融洽,也算是能过个完整年。
    饭毕,乔雨眠要帮陆母洗碗,陆母示意她去照顾乔霜枝。
    乔雨眠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带乔霜枝洗个澡。
    他们在等待户口落户的时候,一直不敢出门,生怕被巡查队的人撞见,乔家又冷,他们只是简单的擦了一下身体。
    不出乔雨眠所料,巡查队正在大肆搜查乔霜枝的下落,还连同公安收拾了几伙地痞无赖。
    这几天鬼市都关门了,二猴和高六被嚇得蹲在家里不敢出门。
    不过好在他们顺利地回了玉石沟,这里很安全。
    乔雨眠示意乔霜枝跟她去洗澡,她却摇了摇头。
    “先……爷爷……”
    陆母正刷著碗,没听清她说什么,乔雨眠在旁边解释。
    “她说一会再洗澡,先去看看爷爷。”
    陆父趿拉著鞋走了出来。
    “孩子,爷爷的事不著急,你先休息一天。”
    乔霜枝摇摇头,提著灯就往西屋走。
    陆父和陆怀野见状把东屋的灯提了过去。
    乔霜枝掏出银针,依然用银针探脉的方式號脉。
    她的目光比上次轻鬆一些。
    “爷爷……好……我会……每天……针灸……快……”
    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可是还能猜出她的意思。
    陆怀野问道。
    “你是说爷爷好了很多,你会每天给他针灸,这样好得快对么?”
    乔霜枝点点头。
    家里人全都喜笑顏开,特別是陆老太太。
    “霜枝啊,爷爷可就拜託你了。”
    乔霜枝示意陆怀野把他们拎回来的东西拿过来。
    陆怀野一手提著一个,重重的两袋子。
    乔霜枝拉开袋子,开始配药。
    乔雨眠拿著药壶。
    “我想著过几天就大雪封山了,买药困难,所以找人把平时常用的药材都买了一些。”
    “不仅是爷爷,还有家里其他人生病了也可以隨时吃药。”
    陆母看著认真配药的乔霜枝。
    “太好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用担心了。”
    “奶奶这几天咳嗽,你们一直没回来,我也没个主意。”
    乔霜枝抬头看看陆老太太。
    “抓完……看。”
    乔霜枝配完药,递给陆怀野去煎药,又开始给陆老太太看病。
    根据陆老太太的脉象,又给抓了药。
    陆家上辈子接连的死亡一直在乔雨眠心里是个沉重的担子。
    把乔霜枝带回家,才能真正的解决她的心病。
    想到这里,乔雨眠提议。
    “霜枝,你要是不累,给家里所有人都诊脉看看。”
    “我们从青山镇到这,一直都提心弔胆,我听说心理状態不稳定的人也会生病。”
    乔霜枝点点头。
    “都看。”
    陆老爷子单方面的诊断,变成了陆家的大会诊。
    看了一大圈,只有乔雨眠和陆怀野的身体是最好的。
    陆父有陈旧性的腿伤和腰伤,陆母心臟不算太好,陆怀野成天去外面淘气,有些风寒流鼻涕。
    轮到陆怀玉时,她死活不让诊脉。
    “那么长的针扎进去,没病也扎出病了。”
    陆母过去拽陆怀玉。
    “那针扎进去没什么感觉的,你让霜枝给你看一看。”
    陆怀玉挣脱陆母,一溜烟地跑了。
    陆母一脸的无奈。
    “霜枝你別介意,这孩子就是这样,都是我和她爸爸宠坏了,有些任性。”
    乔霜枝当然无所谓,根据陆家个人的症状,各自开了药方。
    乔雨眠道。
    “爸,妈,我会对外说,霜枝是我爸爸养在外面的孩子,她会医术的事情千万不要对別人说。”
    陆母点头。
    “你放心,我们知道的。怀玉那边我也会再三警告。”
    煎药的事都留给陆怀野,乔雨眠带著乔霜枝去洗澡。
    乔霜枝脱下衣服进入浴桶,乔雨眠还是实在不忍看,背过了身体。
    乾瘦的身体上全是伤痕,青紫还没消退,以前受伤留下的疤也不能恢復如初。
    除了伤痕,还有因为营养不良长出的疹子,前两天还在溃破流脓,这几天才结痂。
    乔霜枝进入桶里,看到背对著她的乔雨眠。
    “姐……別怕,会好……”
    乔雨眠红著眼睛,拿了胰子帮她洗头。
    “姐没怕,姐知道,伤痕会好,你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乔霜枝点头。
    “会好,我很安……”
    乔雨眠也搭话。
    “对,这里很安全。”
    乔霜枝摇了摇头,目光看著前方,像是透过屋子看到了什么,嘴角露出安心的微笑。
    多了一个人,不便利处一下便体现出来。
    何家的这个小柴房的炕只能住下三个人,住四个人就显得有点挤。
    陆老太太睡觉占的地方本来就很小,陆怀玉也並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只觉得牺牲自己睡觉的位置,仍像平常一样大喇喇地躺在炕上。
    乔雨眠看著跟平时一样大小的位置,有点犯难。
    她没资格要求陆怀玉让出多一点的地方给乔霜枝,今晚只能想办法挤一挤。
    乔雨眠上了炕,拍了拍被窝。
    “霜枝,你跟姐住一起,先跟我睡一个被子,等过两天有空了我再给你做新被子吧。”
    乔霜枝这几天都是跟乔雨眠一起睡,这会倒是没什么感觉。
    直接钻进了被窝。
    乔雨眠紧贴著乔霜枝,看著她闭上眼睛,呼吸均匀。
    她不断在想,现在乔霜枝比较瘦弱,还不觉得挤,要是她长胖一点,这炕肯定睡不下。
    想著想著,便睡了过去。
    乔雨眠一向浅眠,她睡得正熟,便感觉到了乔霜枝从床上爬了起来,又听见她下地穿鞋穿衣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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