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霜枝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这种装扮久远到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她之前跟著爷爷学医的时候听爷爷说过。
    人都有自我防御系统,如果有些记忆太痛苦,身体会自动淡化这段记忆,用幸福来覆盖住。
    这一年,她找到了父亲,换了新身份,有了爱自己的家人。
    吃得饱,穿得暖,不会挨打,每天都过得很好。
    乔霜枝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低头藏起自己通红的眼睛。
    “有时候是扎嗓子,有时候是吃药丸,儘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男孩子的模样。”
    “在这种环境里,或者说在这个社会上,有『一技之长』的女孩子,是非常危险的。”
    “不过鬼市有鬼市的规矩,赵爷爷会护著我们。”
    乔霜枝吸了吸鼻子。
    “姐,我们走吧,我也想回去看看。”
    乔雨眠推著自行车,载著乔霜枝往老地方走。
    每当快要过年时,鬼市就会休息一阵子。
    为了让百姓们过一个安稳年,每到年关附近,公安都会抓得严一些。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入九』开始就会休息。
    依然还是那个空荡的废弃仓库,守门的人已经从二猴变成了另外一个小孩子。
    对了暗號,小孩开门,看到乔霜枝,立刻笑了起来。
    “你回来啦!”
    乔霜枝开口,声音已经变了。
    “恩,我回来看看。”
    那小孩压了压狗皮帽子,把门开到最大。
    “还好你今天来,要是明天来,我们就要开始『猫冬』了。”
    乔霜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往里走。
    小孩也没说什么,把门关好后,依然蹲在门口,耐心等候下一个来的人。
    乔霜枝淡淡说道。
    “鬼市为了怕人发现,经常会换地方,但今年没换,应该是『上贡』了。”
    乔雨眠问道。
    “什么是上贡?”
    乔霜枝回答。
    “上贡就是给了上面的人好处,让他们不要查鬼市。”
    “不过青山县比较小,人员没有那么复杂,大多数都是倒卖一些物件,没有很多危害安全的事。”
    “只要『上贡』,上面的人也懒得管。”
    “姐,你想买什么?”
    乔雨眠倒是没什么目標。
    “隨便看看,或许有什么东西能用得上。”
    她刚才已经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来鬼市纯属一时兴起。
    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那个穿著破破烂烂的老头。
    他依然笑眯眯地看著乔雨眠,像上次见面一样。
    “小姑娘,你又来啦,是来买小玩具的么?”
    乔雨眠心咯噔一下。
    她为了隱藏身份,特意穿了父亲的衣服和鞋子。
    戴上帽子,又用围巾围了脸,没想到一下就被这老头认出来了。
    乔霜枝似乎感受到了乔雨眠的僵硬,挽住了她的手臂,对著那老头道。
    “赵爷爷,別嚇唬我朋友了。”
    那老头微微抬眉,眼睛忽然睁大。
    乔雨眠这才看清,老头並非小眼睛的眯眯眼,而是有一双大眼睛。
    眼睛全部睁开后,附近没有皱纹,跟他的面容极其不匹配。
    那双眼睛明明就是一个年轻人的眼睛,如果这是一张照片,她肯定要怀疑这眼睛是后期拼接合成的。
    或者换一种说法,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还没等乔雨眠正经完,只是一秒钟的样子,老头就再次恢復了眯眯眼。
    “呦,这是上哪过好日子了,长高了不少,看著也没有那么病懨懨的。”
    乔霜枝恭敬回道。
    “这么多年多亏您的照顾,要不然怕是等不到有今天。”
    “我被亲生父亲找到了,接回了家里,现在过得还不错。”
    鬼市里的人说话三分真,七分假,谁也不会追究到底是真是假。
    老头笑眯眯的。
    “去逛逛吧明天就收摊嘍,要是有人敢『宰』你,儘管过来找我。”
    乔霜枝点头致意,带著乔雨眠离开了。
    走了好几个摊子,老头没再看他们,乔雨眠小声蛐蛐道。
    “这老头眼睛怎么那么奇怪,而且我只来过两三次,今天又穿成这样,她怎么一下子就能认出我?”
    乔霜枝压低声音。
    “赵爷爷是有名的『鹰眼』,他看人不是看长相,而是看特徵。”
    “他不仅人人厉害,还有著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谁什么时候,在他那买了什么东西,十几年,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人说,赵爷爷会气功,他能看到人身上的『气』。”
    “每个人的『气』是不一样的,所以无论怎么变装,他都能凭『气』认人。”
    乔雨眠不自觉地点头。
    “真厉害啊。”
    乔霜枝道。
    “这鬼市里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可怜人,也都是身怀绝技的人。”
    她隨意一指。
    “你看那个小孩,看起来是不是平平无奇。”
    乔雨眠看到远处有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模样,拿著板凳坐在摊位旁边吃葫芦。
    红色的葫芦在这昏暗阴沉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喜庆。
    可能是融化了,流到了他的手上,他正歪著头舔手上的。
    “恩,挺可爱的小朋友。”
    乔霜枝像是意料之內,只是笑了笑。
    “那不是什么小朋友,他已经快三十岁了。”
    乔雨眠脱口而出。
    “哦,原来是个侏儒症患者,那是挺可怜的。”
    乔霜枝摇了摇头。
    “他不是侏儒症患者,而是人为的。”
    “他从小被人收养,不知道给吃了什么药,身体停止了生长发育。”
    “那些人训练他缩骨,据说他能把自己的身体缩进一个小盒子里。”
    乔雨眠好像懂了。
    “听说会有人训练这样的小孩,去走街串巷的演出,收打赏。”
    乔霜枝继续说。
    “不,他不是去表演,而是去犯罪。”
    “那些收养他的人是个犯罪团伙,杀人放火偷东西,只要给钱,什么都敢做。”
    “有的人家窗外围著铁栏杆,那也防不住他,他能钻出去。”
    “窗户锁著也不行,打破玻璃,他也能从最小的窗口钻进去,然后给人开门。”
    “后来严打,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他也被抓了进去。”
    “可公安都以为他是谁家的小孩,並没有注意,还怕他害怕,没有將他关进监狱,而是找了个屋子,给了吃食和水。”
    “他趁人不注意,打开窗,从栏杆缝中间跑了出去。”
    乔雨眠惊讶地眨眨眼。
    “这可真是神人了。”
    乔霜枝轻嗯。
    “你说他可怜,可是他帮助做了那么多大案,让很多人遭受了损失。”
    “你说他坏,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被剥夺了身体生长的权利,还被逼著做犯罪分子的帮凶,他也身不由己。”
    “一辈子长不高,没人愿意跟一个小孩组成家庭,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还有前科。”
    “没有亲人朋友,就在鬼市接点小活,一辈子不能上街,永永远远地活在黑暗中。”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走得离那小孩很近。
    『小孩』还在吃著眼前的葫芦,根本没注意到乔雨眠看他的目光。
    或许他看到了乔雨眠的注视,可这样的目光每天都会经歷很多,时间长了,也麻木了。
    两个人隨便走隨便看,乔霜枝给乔雨眠讲了好多鬼市里人的故事。
    听完后,乔雨眠觉得这个鬼市仿佛更生动了起来。
    走到一个摊位前,有个长相猥琐的男人跟乔霜枝打招呼。
    “哎呀,你怎么来啦,听说你一家子都被巡查处抓走了,他们死的死,卖的卖,你怎么活著出来了。”
    乔霜枝没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语气不善的回懟。
    “你又在这卖些祸害人的药,也不怕报应到你身上。”
    男人一脸的无所谓,拍了拍裤襠。
    “早就报应啦,断子绝孙嘍。”
    说完,笑得更猥琐了,他看向乔雨眠。
    “来点我这小药水不,无色无味,催情生欲。”
    “管你是什么九天神佛下凡尘,喝了我这药水,男人三日金枪不倒,女人妖嬈似……”
    乔霜枝急忙打断她。
    “呸,少说那些噁心的话,脏了我的耳朵。”
    “姐,我们走。”
    乔霜枝去拉乔雨眠,却没拉动。
    只见乔雨眠感兴趣似地看著地上摆著的一个个小药瓶。
    乔霜枝拽了她衣角。
    “姐,这人脏得很,东西也脏!”
    “这东西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乔雨眠转头问。
    “他说的真这么神奇么?”
    乔霜枝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人祖上是个开妓院的,他祖爷爷,太爷爷,爷爷和爹全是老鴇子手下的龟公。”
    “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家里一堆一堆的!”
    男人没生气,嘿嘿地笑著。
    “你都来鬼市买东西了,还讲什么道德仁义,我这东西確实见不得人,要是能见人,我就在百货商店开个柜檯了。”
    他又对乔雨眠说道。
    “你这小姑娘是被哪个小伙子拒绝了吧,我这东西能保准让你如愿以偿。”
    乔霜枝啐了一口。
    “呸,我姐都结婚了,你少说那些噁心的。”
    男人『咦』了一声。
    “结婚了怎么还是个雏,你那男人不行啊?”
    他翻了翻,从布包里掏出另外一瓶药。
    “要是不行的话,得喝这个。”
    乔雨眠脸一红,指了指他手上的。
    “这个还有地下这个,我各要两瓶,多少钱?”
    男人一拍手。
    “一个二十块,四个八十块。”
    乔霜枝又拽了一下乔雨眠。
    “姐,他这是抢钱!”
    “我……我姐夫……要是……要是不行,我回家给你配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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