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低头,看著手指上这枚光滑无痕的素圈戒指。它很合手,是他评为量身定做的尺寸。现在想来,这份精准,本身就是一种算计。他了解她的尺寸,就像了解她的软肋。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的承诺,就只是为了今天,为了让她成为对付林太太最合適的契机。
    她忽然觉得一阵反胃。
    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被彻底物化,被利用得乾乾净净的噁心感。
    苏晚掀开毯子,赤著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没有穿上那件丝质睡袍,只是这样走出了臥室。
    客厅的灯没有开,只有一盏小小的落地灯亮著,在墙角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顾沉没有去客房,也没有睡。
    他坐在沙发上,腿上放著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他半边脸廓。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鼻樑上架著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冷静又疏离,像一个正在处理精密数据的分析师。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
    “睡不著?”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声音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苏晚走到他对面,停下。
    他们之间隔著一张黑色的岩板茶几,上面放著他刚才喝过的水杯。
    “我有一个问题。”她说。
    顾沉终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抬起头,隔著镜片看向她。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审视,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接收信息。
    “你说。”
    “我们谈过结婚。”苏晚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顾沉看著她,几秒钟后,他摘下了眼镜,隨手放在一旁。这个动作让他脸上那种学究式的疏离感褪去,露出了商人本来的面目。
    “那是过去的事。”他说。
    “过去到可以被一笔勾销?”苏晚追问,“还是说,那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一个长线投资,为了確保棋子在关键时刻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她的用词很尖锐,像是在效仿他。用最冷静的语言,说出最伤人的推断。
    顾沉没有被激怒。他甚至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態更加放鬆。
    “苏晚,情绪是最大的变量。”他平淡地开口,“我从不投资有太多变量的东西。”
    言下之意,他没有投资过他们的感情。那不过是顺水推舟,是达成目的过程中无足轻重的附属品。
    苏晚忽然笑了。
    不是嘲讽,也不是悲伤,就是觉得可笑。她竟然为了一句或许是他隨口说出的承诺,挣扎了这么久。
    “你说得对。”她点点头,像是认同了他的逻辑,“我们应该谈利益,而不是谈感情。感情有变量,但利益没有。”
    她抬起手,將那枚戒指从无名指上褪了下来。
    动作很慢,带著一种仪式般的决绝。
    她將戒指放在那张冰冷的岩板茶几上,推向他。金属环在光滑的石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最后停在他的笔记本电脑旁边。
    “这个,是你定义的利益共同体。”她说,“我不接受。”
    顾沉的视线落在戒指上,然后又移回到她的脸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房间里的气压,却骤然降低。
    “你想怎么样?”他问。
    “很简单。”苏晚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既然扳倒林兆恆符合我们的共同利益,那这份利益,就应该用你听得懂的方式来量化。”
    她停顿了一下,给了他理解和反应的时间。
    “我要拿回星尘项目的全部所有权,以及林兆恆倒台后,从他手里剥离出的所有艺术品投资份额的百分之三十。”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些,需要一份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来保证。而不是一枚隨时可以被收回的戒指。”
    她学会了他的方式。
    將一切明码標价,用白纸黑字来定义关係。
    顾沉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著她,那种审视的,评估的视线又回来了。但这一次,他评估的,不再是一个情绪化的女人,而是一个刚刚坐上谈判桌的,真正的对手。
    许久,他拿起茶几上的那枚戒指,在指间把玩。
    “擬好合同,”他说,“再来找我。”
    夜色像墨,渗透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那场谈判耗尽了苏晚最后的情感储备。她转身,走向玄关,每一步都像踩在冰上,需要精確计算,以防滑倒。她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金属的凉意顺著掌心传来,像一个提醒。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没有挽留,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死寂。
    这才是顾沉。永远的冷静,永远的置身事外。他会看著你溺水,然后精准地计算出打捞的成本。
    她拧动门把,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主臥的方向传来。很轻,是抽屉滑轨的声音。
    苏晚的动作停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或许是出於某种不肯死心的惯性,又或许,她只是想再確认一次,那个坐在沙发里、用利益衡量一切的男人,就是顾沉的全部。
    她鬆开门把,赤著脚,悄无声息地走过客厅,停在主臥虚掩的门外。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冷的银辉。顾沉没有在窗边,也没有在床上。他站在衣帽间的入口,赤著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背影被月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挺拔,却带著一种罕见的孤寂。
    他打开了最深处的一个抽屉。苏晚看到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见过那个盒子。在她还对未来抱有幻想的时候,曾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瞥见过一眼。那时她以为,那是为她准备的。后来,她將这个念头归类为自作多情。
    顾沉打开了盒子。月光下,一枚铂金戒指在盒中泛著柔和的光。不是她刚刚丟在茶几上的那一枚。这一枚的设计更简洁,戒臂更纤细,中央镶嵌著一颗很小的碎钻,不事张扬,却恰到好处。
    苏晚扒著门框,像一个闯入別人秘密的窃贼。
    她看见顾沉用指尖捻起那枚戒指。他的动作很慢,慢得不像他。然后,他的拇指在戒指的內侧,轻轻地摩挲著。
    那个位置,通常是用来刻字的。
    苏晚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开始不规则地抽痛。她刚刚建立起来的,用理智和利益堆砌的堡垒,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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