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雨丝,细密得像一张没有尽头的网。
    《星轨》剧组在一个废弃的祠堂里布置场景,潮湿的空气里混著木头腐朽和劣质香薰的味道。苏晚裹著厚重的戏服,听著导演在不远处高声喊话,思绪却飘得很远。
    几天前那场堵了整整三条街的“意外”,像一根刺,扎在她和顾沉之间。
    她不是傻子。那辆在路口中央精准拋锚的货车,那些在关键时刻同时发生的追尾事故,巧合得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她被困在车里,眼睁睁看著“夜光”咖啡馆的招牌在远处闪烁,却无法靠近分毫。
    手机响起时,她甚至没有看屏幕。
    “是我。”顾沉的声音传来。
    “你做的?”苏晚问得直接,没有半分寒暄。
    电话那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有一片沉默。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具说服力。“为什么?”
    “你不能去那里。”
    “所以你就派人堵死整条路?顾沉,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犯人,还是你的宠物?”她感觉血液在往头上涌,压抑的怒火烧灼著她的理智。
    “我在保护你。”
    “这不是保护!这是囚禁!”苏晚的声音拔高,“你用你的方式把我圈起来,然后告诉我这都是为我好?你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
    “我问了,你不会听。”顾沉的语气里透著一股疲惫的顽固,“苏晚,你只要相信我这一次。”
    “我凭什么信你?”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在你眼里,我连决定自己去哪家咖啡馆的权利都没有!你毁掉了我的信任,现在又想把它捡回来?”
    “那不是一家普通的咖啡馆。”
    “够了!”苏晚打断他,“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从现在开始,我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她掛断电话,直接通知经纪人,立刻动身,提前进入《星轨》剧组在古镇的外景地。她要离开那座城市,离开他密不透风的掌控。
    那是一种逃离。
    可她现在才发觉,自己只是从一个笼子,跳进了另一个。
    “晚姐,喝点热水吧。”助理小声递过一个保温杯。
    苏晚摇摇头。一个穿著工作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著几件做旧的青铜器皿。
    “苏小姐,导演让我来跟您核对一下。下一场戏,您需要亲自拿起这件『祭天樽』,大概会持续三分钟。”男人的普通话带著点口音,听起来很憨厚。
    “我知道了。”苏晚应了一声。
    男人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又凑近了一点。“听说您这场戏很重要,是全剧的一个关键点。是单独的镜头,对吗?机位都定好了?”
    这个问题,超出了一个道具供应商该有的好奇心。
    苏晚心里一凛,没有作答。
    不远处,一个正在搬运器械的场务突然走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挡在苏晚和那个男人中间。
    “王哥,这几件东西放哪儿?单子没写清楚。”场务的声音不大,却成功打断了对话。
    那个被称为“王哥”的道具商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放……放b组那边就行。”
    “b组那边今天要拍外景,用不上这个。”场务叫小赵,是剧组里最不起眼的那种年轻人,干活勤快,话不多。
    “那就先放仓库。”道具商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仓库的钥匙在製片那儿,要不我陪您去拿?”小赵寸步不让。
    道具商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晚,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跟著小赵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晚看著他们的背影,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祠堂外,雨还在下。
    小赵把人带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號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说。”阿森的声音永远简练。
    “目標出现。自称『远风道具』供应商,证件有问题,正在试探苏小姐的拍摄细节。”
    “先生的命令,”阿森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查清他的底细,控制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明白。”
    小赵掛断电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假装打电话的“道具商”,然后对守在另一头的安保队长比了个手势。
    两分钟后,那个男人被两个穿著剧组安理会服的人“请”进了一辆商务车,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像一颗石子沉入深潭,没有在忙碌的片场激起任何涟漪。
    苏晚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越来越冷。
    导演喊了开拍。
    她走进镜头中央,拿起那只冰冷的青铜酒樽。祠堂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將她与周围的喧囂隔绝开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只祭器。被放在一个註定好的位置上,等待著一场无法逃脱的仪式。
    林兆恆。
    这个名字像一道幽灵,缠绕在她的脑海里。
    她强迫自己进入角色,念出台词。可每一个字,都像是说给那个看不见的恶魔听的。
    “卡!”导演的声音充满不满,“苏晚,你的状態不对!情绪!我要的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不是行尸走肉!”
    苏晚垂下头,“抱歉,导演,再来一次。”
    另一边,顾沉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极点。
    陆景行把一份文件丟在桌上。“第一批名单出来了。根据周明海的行程交叉比对后,我们筛选出了七个高度可疑的地点。都在东部沿海,符合你的所有要求。”
    顾沉没有看那份名单。
    他面前的屏幕上,是一个实时监控画面。画面里,小赵正向阿森匯报著什么。
    “一个道具商?”陆景行也看到了,“林兆恆的动作这么快?”
    “他不是快,他是一直都在。”顾沉开口,声音沙哑,“我堵住了他一个路口,他就为她重新开闢了一整片猎场。”
    “人已经控制住了,这算是个好消息。”陆景行试图让他放鬆一些。
    “好消息?”顾沉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不算一个笑容,“我们抓到的,永远只是他丟出来的一颗棋子。他的人可以偽装成道具商,可以偽装成司机,甚至可以偽装成剧组的任何一个人。我防得住一个,防不住一百个。”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阿森。
    “先生,人审了。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从他身上只搜出一部普通手机和一张假身份证。但他被带走前,托一个场工给苏小姐的助理带了一句话。”
    顾沉的身体绷紧了。“什么话?”
    “他说,『让你家艺人好好拍戏,夜光下,星轨最亮』。”
    夜光。星轨。
    夜光咖啡馆。
    《星轨》剧组。
    林兆恆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无处不在。他可以把游戏地点从一个咖啡馆,轻易地转移到一个几百公里外的古镇。
    “顾沉,他是在挑衅你。”陆景行也听到了,“他想让你疲於奔命,让你在无穷无尽的细节里耗尽心力,从而忽略他的主要目標。”
    “苏晚就是他的主要目標!”
    “不,你才是!”陆景行加重了语气,“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看!毁掉苏晚,只是他用来攻击你的手段!”
    顾沉没有反驳。
    因为陆景行说的是对的。可这又如何?理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个疯子用的是阳谋,他把苏晚推到台前,逼著顾沉做出选择。
    是选择保护她,陷入被动的泥潭。
    还是选择放弃她,去攻击林兆恆的本体。
    可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
    “把那七个地点的资料全部发给我。我要三维模型图、內部结构图、周边环境监控,所有的一切。”顾沉的思维重新变得清晰,那种可怕的冷静再次浮现。
    “你要干什么?”
    “他既然想玩,我就陪他玩。”顾沉站起身,走向巨大的落地窗,“他不是喜欢看戏吗?我也为他准备一出。”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那里正有一架飞机划过。
    “通知机组,一小时后,飞东部沿海。”
    “你一个人去?”
    “我一个人去。”顾沉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看好公司,还有,盯紧林兆恆所有的资金动向。他既然要布局,就一定会有资源调动。我要你像一头饿狼,死死咬住他的钱袋子。”
    “顾沉,这太冒险了。”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顾沉转过身,“他以为我会守著苏晚,那我就偏偏去抄他的老巢。他想让我做选择题,那我就把整张卷子都撕了。”
    古镇,拍摄现场。
    一天的戏份终於结束。苏晚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力气。
    助理小心翼翼地告诉她,下午那个道具商被带走前,托人给她带了句话。
    当听到“夜光下,星轨最亮”这八个字时,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那场被强行中止的咖啡馆之约,这场突如其来的古镇拍摄,那个行为诡异的道具商……所有的一切,都串成了一条线。一条由林兆恆编织的,名为“恐惧”的线。
    而她,就是线上那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她回到酒店房间,反锁上门,背靠著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巨大的无力感將她吞没。她逃离顾沉的掌控,却一头扎进了林兆恆的罗网。
    她谁也信不过。
    她谁也靠不了。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
    来自一个陌生號码。
    信息很短,只有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从高空俯拍的照片,照片的中心,是她现在所在的这座古镇。而在古镇的一角,她下榻的酒店房顶,被一个红色地圈,精准地標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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