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粘稠的液体,裹胁著铁锈和霉菌的气味,灌满了每一寸空间。
    苏晚蜷缩在一根巨大的排污管道里,冰冷的污水刚刚没过脚踝。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一样撞击著胸腔。外面,脚步声、命令声、还有军犬的低吠声,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老九呢?”她终於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每一个字都带著颤抖,“他还……”
    “他完成了他的任务。”顾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钢丝,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这个回答让苏晚胃里一阵翻搅。“完成任务?他就活该被丟下?”
    “闭嘴。”顾沉的命令短促而冰冷,“他们在用声波探测器,任何多余的振动都会暴露我们。”
    苏晚把剩下的话和一声呜咽一起吞了回去。她抱紧双臂,试图从自己身上汲取一点温度,但只有刺骨的寒意。那个叫老九的男人,他最后挥舞撬棍的怒吼,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放。为了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縹緲的“迴响计划”。
    顾沉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完全融入了黑暗,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只有他手臂上那个简陋终端屏幕亮起时,才证明他还活著。幽绿色的光映出他半张冷峻的脸。
    屏幕上,代表伺服器连接的绿色指示灯,熄灭了。
    “我们……断线了?”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我切断的。”顾沉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曹昆的人通过老九的网络流量锁定了这片区域。地毯式搜索,所有伺服器节点都会被监控。我们必须下线。”
    “那一切都完了?”苏晚的声音里是纯粹的绝望,“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老九他……全都白费了?”
    “不。”顾沉否定了她,“恰恰相反,好戏才刚开始。”
    苏晚无法理解他的话。“什么意思?”
    “我们刚才发送的,不是『迴响』的全部。”顾沉调出了一张区域地图,“那只是一个『握手协议』。用那个独一无二的、由物理损伤產生的噪音波形,向『蜂巢』证明我们的身份。像一句暗號,或者说,一把钥匙。”
    “钥匙?”
    “对。现在,『蜂巢』的门已经为我们打开了一条缝。但我们必须把真正的数据,胶片里记录的全部信息,通过这条门缝送进去。那才是『迴响计划』的核心。”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那九死一生的发送,仅仅是个开场。她感觉自己像个傻瓜,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棋子。“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说不说,我们都得那么做。告诉你只会让你更早崩溃。”顾沉的逻辑简单粗暴到残忍。
    “现在门开了,我们却断线了!这和失败有什么区別!”
    “区別在於,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接收方。一个在焦急等待我们消息的接收方。”顾沉在地图上放大了一个点,那是一个標记为“城南第三自动化物流枢纽”的建筑群,“而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发送方。”
    苏晚凑过去看。那个物流枢纽在地图上像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標籤和线路图。“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完美的运算节点。”顾沉解释道,“全自动化分拣,独立的伺服器矩阵,內部光纤网络,最重要的是,它有独立的供电系统。算力足够我们完成全部数据的编码和上传。”
    “可那里现在一定是龙潭虎穴!”苏晚喊了出来,又立刻捂住嘴,“曹昆的人肯定把那里围得像铁桶一样!”
    “你说对了。”顾沉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肯定了她的猜测,“他们的指挥部,十有八九就设在那里。因为那里是整个旧工业区的神经中枢。”
    “那你还要去?这是自杀!”
    “不,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顾沉关掉了地图,终端的微光消失,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只有他的声音,清晰地钻进苏晚的耳朵。
    “躲藏,是等死。他们的筛查很专业,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条管道。我们会被像老鼠一样堵在里面,然后淹死,或者被熏出来。”
    苏晚无法反驳。外面越来越近的犬吠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进攻,才是唯一的活路。”顾沉继续说,“他们把重兵和指挥系统部署在物流枢纽,就意味著外围的机动巡逻力量反而会变弱。从这里到枢纽,直线距离八百米,这是我们唯一的窗口期。”
    “用他们的伺服器,发送攻击他们的数据。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父亲也该教过你这个道理。”
    “我父亲教我的是怎么修復胶片,不是怎么去送死!”苏晚的情绪终於失控,她用尽全力压著嗓子,发出的声音像受伤野兽的低吼,“你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老九,你也不在乎我!在你眼里我们是不是都只是工具?”
    长久的沉默。
    外面的一支巡逻队似乎走到了管道的入口附近,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铁柵栏,在骯脏的管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是。”顾沉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苏晚彻底愣住了。她预想过他会辩解,会安抚,会用大义来压她,但她从没想过,他会如此直白地承认。
    “没错,你们都是工具。”顾沉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父亲是,我也是。我们都是为了完成一个目標而存在的工具。工具的价值,在於使用,而不是保存。老九用他的命,为我们换来了时间。如果你想让他死得毫无价值,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待著,直到被找到。”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剖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偽装,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
    苏晚说不出话来。她痛恨他的冷酷,却又悲哀地发现,他说的是对的。
    “汪!汪汪!”
    一只军犬在管口停了下来,衝著黑暗的深处狂吠。
    “走!”
    顾沉没有再给她任何思考和犹豫的时间。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容抗拒地將她从污水里拽了起来,猫著腰冲向管道的另一端。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苏晚几乎是被拖著在黑暗中踉蹌前行。
    “我们没有武器!怎么进去?”她在奔跑中问。
    “谁说没有?”顾沉头也不回地答道。
    他带著她拐进一个岔道,尽头是一个维修用的竖井,锈跡斑斑的铁梯直通向上。他没有片刻停留,双手抓住梯子,敏捷地向上攀爬。
    苏晚紧隨其后。当她的头探出井口时,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废弃的维修车间。空气中瀰漫著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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