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霜华院不同,虹霓院虽也院门紧闭,但门上没有大锁,墙头没有铁网,门窗也没被铁钉钉死。
    唯独淒凉的空气仍与前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时值晚秋,阿乔正带著两个小丫鬟在院中静静扫著落叶。
    王妃自礼佛以来,连性子都沉静柔和了许多,整日不是用膳睡觉,就是去佛堂里抄经。
    一抄就是整日。
    虹霓院虽没被缩衣节食,她们也没被限制行动,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她们都快忘了王爷长什么样子了。
    前院传来阵阵低沉的诵经声,春溪踮著脚往那处望去,忽地凑上阿乔,“姐姐快听,前头的诵经声都飘到咱们院了。”
    阿乔白了她一眼,“怎么,你也想跟著一起诵?当和尚?”
    春溪摇头,神秘兮兮又凑近两分,“咱们王妃都多久没出院子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看看王爷啊。”
    说著就朝佛堂的方向努了努嘴。
    阿乔明白她的意思,王妃现在也算半个佛教信徒,此时出院,理由很是充分。
    但苏晚昭好容易沉寂一段时日,她可不想巴巴地送上去挨打。
    她跟了苏晚昭这么久,早就没了想攀附王爷的念头,王妃都能沦落成这样,她一个小小奴婢能有什么好下场?
    王爷来与不来她本也一点都不关心,反倒是春溪这个小蹄子,几日不挨打,心思竟活络起来了?
    想著她將扫帚往春溪脚下一抡,“要去你去,当谁不识数呢?”
    春溪撇著嘴躲远,与另一人低著头窃窃私语起来。
    阿乔翻了翻白眼,这两人不知死活,早晚要被苏晚昭折磨死。
    “阿乔在吗?”
    门环忽被震响,她皱著眉仔细想了许久,也没认出这道声音到底属於谁。
    她放下扫帚打开门,来人竟是温晴玉身边的素月。
    不是说温晴玉都被王爷锁在霜华院了吗,这素月又来虹霓院做什么?
    “有什么事?”阿乔问道。
    素月隔著门往里面四下探寻,“侧妃让奴婢给王妃带句话。”
    温晴玉能给苏晚昭带什么好话?
    她把手搭在门环上佯装欲关,“王妃正在午睡,你请回吧。”
    素月一急,忙用鞋尖卡住门缝,忽然抬高嗓音,“侧妃让奴婢给王妃带句话,这百余名僧人都是在给微末祈福呢!”
    阿乔透过即將关闭的门缝问,“你说给谁祈福?”
    素月却並未理会她,索性將院门撞开一道口子又喊道,“再过几日,微末就要做王爷的侧妃了!王妃难道就不想出去观礼吗?”
    微末姐姐要做王爷的侧妃了?
    阿乔心头一喜,突然听佛堂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她抱著手臂踢开素月挡门的鞋尖,“满意了?”
    然后重重关闭院门,震落一片尘灰。
    虽说她是蛮开心的,但对苏晚昭来说,的確不是什么好事。
    “阿乔。”
    苏晚昭清冷的声音果然从佛堂传来。
    阿乔应了声便往佛堂走去,路过时正瞥见春溪两人缩著脖颈躲在廊下。
    方才不是还说要去请王妃出院?这会儿怎么躲起来了?
    掀开青布帘子时,苏晚昭正跪坐在暗黄色的蒲团上,檀香繚绕间,鬢间散落的碎发垂在耳侧,她手里攒著串檀木佛珠,衬得脸色极其苍白。
    阿乔垂眸,瞥见滚落到供桌底下的紫檀木鱼,被桌帘挡住了半个身子。
    想来方才那声巨响便是它砸落在地的动静。
    她俯身去拾,指尖刚触到木鱼边缘,忽瞧见供桌脚下压著半幅残破的仕女图。
    她认出这正是眉眼与微末极为相似的那幅,此刻整张脸却被刀片划得破烂不堪,只余下一双含笑的眸子。
    她將木鱼放回苏晚昭膝前,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王妃可要添盏新茶?”
    苏晚昭未抬眼,只淡淡道,“不必了。”她指尖摩挲著腕间褪色的佛珠,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你去我房中找一根双蝶簪,给微末送去,权当我贺她新婚。”
    阿乔长睫轻颤,转转眼珠,试探道,“侧妃进门时要给王妃敬茶的,王妃不出去吗?”
    苏晚昭指尖驀地收紧,嗓音却平静到近乎冰冷,“不去。”
    “你只管將东西送到。”
    阿乔低眉顺目地应了声“是”,转身时余光扫过那副被刮的仕女图,唇角极轻地抿了抿。
    她看出苏晚昭心底明明十分介意,却在极力克制自己。
    她从妆匣內翻出那根双蝶玉簪,准备现在就给微末送过去。
    …
    阿乔捧著匣子穿过垂荫,玄悯主持正收了法事准备离府,她踮著脚张望,只见百余名僧人鱼贯而出,却不见微末的身影。
    “姐姐去哪了……”她嘀咕著转身,忽见一道银白色身影从檐上窜下。
    银璃没见过阿乔,琥珀色的竖瞳冷冷盯著她,喉间还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阿乔却眼睛一亮,非但没退,反而蹲下身伸手捏了捏银璃的脸,“好漂亮的狗狗!”
    “嗷呜!”
    银璃炸毛,爪尖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它不是狗!
    阿乔笑眯眯地又揉了揉它的耳尖,从袖中取出半块梅酥,“乖,给你吃甜的。”
    微末从厅內出来时,正瞧见阿乔盘腿坐在青石阶上,银璃被她双臂箍在怀里,雪白的尾巴不耐烦拍打著地面。
    阿乔脸颊蹭著银璃蓬鬆的绒毛,笑得眉眼弯弯,“再让我抱一会儿嘛……”
    “阿乔?”微末扶著门框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乔闻声抬头,这才恋恋不捨地鬆开银璃,小狐狸立刻窜出三尺远,抖了抖被揉乱的毛,冲她呲了呲牙才跃上栏杆。
    “王妃让我给姐姐送东西来。”她拍拍衣摆站起身,拿起身旁的雕木匣,小跑著捧到微末面前。
    她轻轻晃了晃匣子,玉簪碰上內壁叮咚作响,微末接过匣子掀开盖,只见红绸衬里静静躺著一根半旧的髮簪。
    这簪子样式古朴,青绿色的簪身也不再发亮,唯独双蝶展开的翅薄如蝉翼,连细密的触鬚都活灵活现,似在空中飞扬一般。
    “这是…”在看到玉簪的一剎那,微末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僵住。
    这是她母亲的玉簪。
    簪尾缠著褪色的红绳结,是她六岁那年母亲亲手系上去的,与她发间那根一模一样。
    那时她缩在街角,看著母亲被追兵拖走,这枚玉簪从母亲发间坠落,被她死死攥在手中,后来她被捡回將军府,次日簪子就不翼而飞。
    原来,它一直在苏晚昭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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