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才在王府门前缓缓停住,冬青就从廊柱后急步迎了上来。
    他额头沁著细汗,手指也不安地攥著衣角,待看清车上下来的眾人后,又猛地剎住脚步,將满脸慌乱硬生生压成了恭敬,“奴才来接侧妃。”
    微末才探出半个身子,就被冬青稳稳接住了手臂。
    借著搀扶的姿势,小太监附耳凑上前,“奴才方才瞧见,王妃佛堂的窗,开了半扇。”
    微末心里一沉,她曾告诉阿乔,若遇急事,便开半扇窗。
    这丫头在给她传递信號。
    她面上半分不显,转向正在与米孚走向书房的赵晏,福了福身,“妾身有些乏了,想先回房歇息。”
    赵晏驻足回望,“去吧。”见她脸色微白又嘱咐道,“让薛厨娘熬碗安神汤。”
    待眾人身影消失在书房的雕木门后,她攥著冬青的手指倏地收紧,主僕二人快速掠过垂廊,直奔虹霓院而去。
    苏晚昭,她已许久未曾见过这个女人了。
    冬青伸手推了推院门,却发现纹丝不动,他蹲下身,借著稀薄的月色从门缝往里窥探,“侧妃,门从里头閂上了。”
    才说完,小太监忽地眼睛一亮,从墙角拾起一根枯枝,用尖端顺著门缝伸入,轻轻拨动门閂。
    在接连拨断了几根尖细的枯枝后,门內终於传来一道细微的“咔嗒”声,冬青嘿嘿一笑,“成了。”
    他小心翼翼推开院门,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里十分刺耳,惊得他缩了缩脖子。
    虹霓院中一片静謐,连正厅也漆黑如墨,唯有佛堂方向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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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末提著裙摆快速穿过庭院,才来到近前,就见到两个小丫鬟低著头守在房门两侧。
    春溪正垂首把玩著衣袖,忽瞥见月下一道纤影逼近,一抬眸,正对上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
    她心里一惊,慌忙张开手臂,声音不自觉发著颤,“侧、侧妃怎么来了?王妃正在礼佛,不见客的……”
    微末唇角微翘,眸光却冷若寒潭,“让开。”
    春溪呼吸一滯。
    眼前的这双眼睛,与过去那个低眉顺眼的婢女简直判若两人。
    她手臂不自觉垂下半分,冬青就眼疾手快地撞开了房门。
    木门轰然一声洞开,卷落了佛龕上的半缕香灰。
    微末目光一凝,她瞥见佛堂后窗闪过一道黑影,窗扇忽悠一下缓缓闭合,一片黑色衣角从窗欞滑落,转瞬消失在了黑夜中。
    是林安瑜?
    她竟然又来了?
    她没急著去追,事实上只有她和冬青,也追不到。
    她將目光转向佛堂正中跪著的人,瞳孔骤然一缩。
    阿乔正笔直跪在乌黑的青石砖上,头上顶著一方荆棘冠。
    这东西是个生铁打造的环形刑具,內圈布满半寸长的尖刺,外圈焊著三根铁烛台。
    烛台上插著三根燃烧著的红烛,足有两指粗的红烛已燃到根部,滚烫的蜡油蜿蜒而下,顺著阿乔扶住铁架的手指,在手背上糊了厚厚一层。
    微末登时上前一步,只见更多的蜡油从她额边滴落,將眼睫都粘连在一起,乍看之下,仿佛整张脸都覆了层半透明的淡红色面具。
    阿乔听到她的声音,闭著眼转向她,“姐姐?是你吗?”
    她指甲都掐进掌心,听出小丫鬟的声音正在微微颤抖。
    心底忽来一股怒火,她猛地掀翻阿乔顶著的荆棘冠,生铁刑具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三根红烛在地面拖出猩红的痕跡,最终熄灭在了桌案底下的香灰堆中。
    阿乔没了桎梏,身子忽地一软,倒在了冬青怀里。
    小丫鬟眼睛睁不开,布满蜡油的手也无力垂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还真是姐妹情深呢。”
    苏晚昭笔直地跪在暗黄色的蒲团上,手中木鱼有节奏地敲击著,悠长的嗓音从阵阵青烟后縹緲传来。
    微末盯著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冷笑一声,“王妃惩治奴才的手段,还是这么別致。”
    木鱼声忽然漏了一拍,苏晚昭缓缓从蒲团上起身,“我真是不习惯,你这样与我说话呢,微末。”
    她转过身,脊背突然一僵。
    站在对面的女子肩背挺直,一身月白襦裙衬得她皮肤异常白皙,广袖上的银线正在烛光下流转如波,发间的素银步摇垂下一颗东珠,与她殷红的唇交相呼应,显得她更加明丽娇妍。
    反观她自己。
    为了让人相信她诚心礼佛,满头珠翠早被她褪了乾净,粗布衣裙被香火熏得略微发黄,空荡荡的手腕上只余一道常年戴鐲的浅痕,连眼尾都爬上了几道细纹。
    苏晚昭忽地心中不忿。
    半年前,这女人还跪在地上给她提鞋,如今却连裙摆曳地的弧度都显出了几分矜贵。
    她突然就不想死守在这枯燥的佛堂里了。
    就像安瑜说的,女子的富贵,要与人腥风血雨地夺。
    看她,不就是从自己手里夺走了一切么。
    苏晚昭笑出声,“我还以为是春溪那个小蹄子吃里扒外,没想到是她。”
    说著就指尖一翻,一枚泛著光泽的贝壳脆声落地,微末定睛一看,上面刻著鲜红的“己未·癸卯”字样,分明是林安瑜占卜用的卜甲。
    “她想偷出去给你看呢。”苏晚昭翩然转身,素手点燃三支青香插入香炉,“不过也无需偷,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微末眸光闪烁,苏晚昭竟丝毫不避讳林安瑜的行踪。
    “煽动百姓围堵五皇子军帐,还不算要紧事?”
    “怎么能说是安愉煽动?
    苏晚昭神经质一般笑出声,“她只是占卜出南狄不日將会入侵,告诫五殿下好生防范,那些百姓就人心惶惶,整日念著我爹的好。”
    “围堵军帐也是他们自发的,安愉只是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微末蹙眉。
    如果只是告诫五皇子,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
    五皇子又不是没带过兵的新將,自然明白民心慌乱带来的后果,这种消息无论真假,都应该当成绝密才是。
    可事实却正好相反。
    她看著苏晚昭怪异的笑脸沉声道,“她若只是占卜,自然怪不得她,可为何还要大肆宣扬,让百姓人人自危?”
    “又为何私自进京,多次潜入王府与你私下会面?难道你就不怕陛下龙顏大怒,治王爷一个私通南狄之罪,將整个王府都拖进地狱?”
    苏晚昭毕竟是锦澜王妃,她若勾结林安瑜,別说皇帝,就是朝野百官,恐怕人人都会怀疑,这背后是赵晏在暗中推动。
    “大肆宣扬,私自进京?”
    苏晚昭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还不知道吧?咱们陛下最是信奉占卜之术,已经密旨传召安愉进京。”
    “想好好测算一下棲梧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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