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枯枝败叶。
    微末站远了些,这些浓烟实在呛得人睁不开眼。
    此时大火已经冲天而起,將朱门彻底覆盖。
    方才卫驍三人合力,將士兵们先前用来撞门的粗壮树干横插在了石门铁环上,此时任凭里面如何撞击,石门都纹丝不动。
    忙完这些,几人已是满头大汗,几次折返抱回来的乾草和枯枝已经足够,坐在地上剧烈喘息起来。
    “他奶奶的。”冯良用手扇风,累得直爆粗口,“老子从没干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事,真刺激!”
    云湛瘫软在地,虚弱地摆了摆手,“墨玄朝你们过去的时候……我差点衝出来。”
    微末捂著口鼻,看著滚滚浓烟从石门缝隙中缓缓渗入。
    那里面是个密闭空间,赵玹他们缺氧脱力只是时间问题,挣扎的力道会越来越小,只要坚持个把时辰,他们就再没有活著出来的可能。
    石门內,赵玹的咒骂夹杂在撞击声中不断传来:
    “是赵晏派你们来的对不对?!”
    “要多少钱你们开口!”
    “放我出去,金银分你们一半!”
    微末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等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风渐起,吹散了部分浓烟。
    石门內的动静果然越来越弱,撞击声从最初的猛烈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只剩下微弱的拍打声。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山巔时,石门內终於彻底安静了下来。
    微末不急,又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月光愈发莹白透亮,才起身准备过去看看。
    卫驍从不远处过来,走在她身前。
    云湛和冯良也小心地跟了上来。
    如果里面的人没死,死的就会是他们。
    几人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四人来到石门前,各自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卫驍和云湛站到横插的壮木一侧,隨著微末点头示意,两人同时发力將沉重的树干猛地推开。
    “嘶——”卫驍去拽门环,可手刚碰到就被烫得缩了回来,他吹了吹,再次摸了上去。
    隨著朱门缓缓开启,里面积聚多时的浓烟如洪水般喷涌而出,翻滚著朝几人无情压来,他们被呛得不住咳嗽,不得不连连后退。
    许久,待烟雾稍稍散去,正要上前查看,门中却突然衝出一道寒光!
    一柄长剑从黑暗中刺出来,直取站在中间的冯良面门,嚇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我了个老天爷!”
    千钧一髮之际,卫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剑锋才堪堪擦过衣襟,躲过了一劫。
    冯良嚇得直拍胸脯,微末却心头一紧。
    还有人活著?
    可那持剑之人刚衝出烟雾就重重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卫驍谨慎地用刀尖將人翻转过来,竟是赵玹!
    他脸上满是焦黑的菸灰,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微末看出他已在弥留之际,便走过去蹲下了身。
    赵玹艰难地睁开眼,嘴唇蠕动著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微末辨认著他的口型:“你们…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自上山以来,已经听过太多遍了。
    她轻轻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冷如玉的脸,又轻咳一声,恢復了原本的声音,“我,叫微末。”
    赵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颤抖著抬起,像是想要掐住她的咽喉。
    可刚抬起一半,就再次无力地垂落了下去,死不瞑目。
    微末暗自嘆息一声,从他腰间摸出一枚被燻黑的虎符,用衣袖仔细擦拭后,露出了青金的本来面目。
    云湛见状凑了过来,声音发颤,“这就是……虎符?”
    “嗯。”微末將虎符递给他,“有了它,你就能调动赵玹的军队,去爭夺王位了。”
    云湛接过虎符喉头滚动,想起故国满目疮痍的景象,一时哽咽难言。
    微末拍了拍他的肩膀,“人要往前看。等你做了南狄王,將你的抱负付诸实践,必会青史留名的。”
    云湛猛地抬头,眼角泛著红润,他看著眼前无论何时都冷静自持的女子,心头有一团火,越烧越旺。
    可在看到她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时,又猛然惊醒。
    云湛別开眼,胡乱抹了把脸,站起身郑重地向微末深施一礼,“大恩大德,云湛没齿难忘,日后哪怕豁出性命,也定要报答。”
    “胡说。”微末嗔怪一声,“若要你性命,我不远万里的来这做什么?”
    “况且,我也只是为了自己。”微末同样站起身,回望著遥远的北方,“你不必有负担。”
    月光將她的背影映衬得十分孤寂,仿佛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走进她的內心。
    良久,她环顾四周,“把这些痕跡处理掉吧,里面的財宝我们暂时带不走,先回去接管军队要紧。”
    卫驍三人立即行动起来,將现场清理乾净,又將朱门关闭后,他们选了四匹战马,往襄南城的方向缓缓走去。
    路上,微末摩挲著袖中的半块连理玉佩,思绪已经飞回了那座皇城。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
    回到军营时,微末已是疲惫不堪,紧绷多日的神经一朝鬆懈,她困得根本睁不开眼。
    云湛因手持虎符,毫无阻碍的带著他们进了驻地,微末终於再也扛不住,隨意找了个帐篷,倒头就睡。
    卫驍不放心,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
    他自己也乏累的混乱不堪,却只敢在地毯上小憩片刻,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確认她是否安好。
    这里是赵玹的军营,即便已经拿到虎符,他还是觉得危险。
    他多次睡著又甦醒,床榻上的女子却依旧睡著,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小侍卫心里发毛,竟轻手轻脚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卫驍不禁摇头失笑,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在微末昏睡期间,钱嬤嬤一行人终於风尘僕僕地赶到了。
    看到老嬤嬤熟悉的身影,卫驍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放鬆下来。
    钱嬤嬤这一路足足走了近二十日,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如今见到安然沉睡的微末,悬著的心总算放下大半。
    可微末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丝毫没有醒转的跡象。
    钱嬤嬤和阿乔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贸然叫醒她,商量著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此时云湛和卫驍已顺利接管了赵玹的军队。
    他们恩威並施,又用私库运来的財宝犒赏士兵,这些將士们饱受赵玹苛待,饥寒交迫又被病痛折磨,如今有吃有药,很快就卸去了防备,加之云湛谎话连篇,终於让他们接受了自己这个新主將。
    一听说微末自打回营,就始终昏睡未醒,云湛才终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忙找来了一位老军医。
    老军医搭上微末的脉搏,眉头却越皱越紧,半晌不语。
    “哎哟!”钱嬤嬤急得直跺脚,“你这大夫怎么回事?倒是说话呀!我家主子到底怎么了?”
    军医缓缓收回手,神色复杂地看向眾人,“这位姑娘她……是喜脉啊。”
    啥?
    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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