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柱子的老怪头,晒著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听到屋內传来的动静,身子猛然一滑,脚下趔趄地险些栽倒。
    慌忙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秋风和落叶,小心询问,“那臭小子不打女人吧?”
    秋风、落叶皆摇头。
    別说这个宅子了,就是那边的裴府都找不出半个女人,怎么打?
    打男人倒是真的。
    再说了,大人不可能打夫人的。
    屋內。
    裴寂將崔小七震惊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唇角斜斜勾起,语气带著几分戏謔:“怕了?”
    “不怕!”崔小七回答得乾脆利落,她確实不害怕,只是这消息太过震撼。
    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裴寂轻笑出声,“你知道那些说不怕我的人去哪了?”
    “去哪了?”崔小七接过话茬,弯腰扶起倒地的凳子重新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水,仰头喝下,试图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都死了!”
    崔小七一个没忍住,被茶水呛得直咳嗽,她忙不迭抚著心口。
    等喘息稍稍平稳,滑头一笑,“我可是你的娘子,我们是一家人,什么死不死,杀不杀的。”
    这傢伙可是三番两次救了自己的。
    更何况还是名义上的相公。
    有名无实的。
    当然了他也“实”不了。
    正合心意!
    崔小七眼珠子咕嚕一转。
    裴寂又从她眼底看见那抹狡黠之色,指腹摩挲著茶盏边缘。
    这女人……
    “那个裴大人,我虽不知您是什么官……”崔小七话还没说完,就被“砰”的一声打断。
    裴寂重重地將茶盏砸在桌上,拉长了语调:“裴大人?”
    崔小七一愣,反应过来这傢伙似乎不喜欢这个称呼。
    她双手撑著桌子,身子往前一探,凑近裴寂耳边,轻声道:“阿寂,我们做个交易吧……”
    ……
    太阳西落,天边一片橘红。
    崔小七赶著牛车回到清水村,去时一个人,回来时多了一个人——老怪头。
    还没到家门口,就瞧见老杨头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著土烟,旁边站著窑厂的伙计。
    那伙计眼尖,瞧见崔小七,立马麻溜地起身招呼:“姑娘,给您送砖来了,在那边正卸著呢。
    崔小七停稳牛车,就坐在板车上看著伙计,“这砖十七八天才送过来,你做生意讲的是诚信,质量好没诚信怕不妥吧……”
    窑厂伙计自知理亏笑得討好,“是是是,確实是因为耽误了,给姑娘您道歉。”
    就在这时,隔壁的乘风牵著一匹马出来,朝这边瞥了一眼。
    那伙计见他,慌忙收回目光。
    崔小七立马察觉到不对劲,扭头看著乘风打马远去的背影,又瞧瞧窑厂伙计的反应。
    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定好地砖,被送到隔壁去了。
    “给您多送一千块砖赔罪。”伙计说得十分诚恳。
    “好!”崔小七也是爽快,一口应下。
    主打你敢送我就敢收。
    “杨叔,我这院子也要盖,五间房子吧,您算算需要多少砖。”
    说完去了屋子,再出来时,手中握著两锭十两银子拋向伙计。
    “十两尾款,十两订金,这次你们得儘快送来。”
    伙计一听还有一笔大生意,笑得合不拢嘴,连连保证。
    崔小七驾著牛车带著老怪头来到村西尾,只见砖瓦已经整整齐齐堆在院子里。
    乡亲们又被惊著了,他们没想到小九那日孩子气的话是真的。
    这崔家真是村子里最油的富户。
    羡慕的话都说不出口。
    眼看天黑了下来,崔小七將老怪头安顿在崔有粮的草屋里。
    她想著,这种艰苦的环境,老怪头一定受不了,不用她赶,他自己就会主动提出回医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几天,老怪头不仅没走,还和崔有粮打得火热。
    天天跟个监工似的,盯著盖房子。
    许巧巧,小七和小八也是在那边看著。
    倒也省了崔小七不少心思。
    吃过早饭,崔小七拿著她做好的略显粗糙的拐杖,去了牛家。
    牛叔可稀罕拐杖了,以后再也不用老伴儿搀扶著了。
    送完拐杖,崔小七回家时,正巧碰见一辆马车停在隔壁。
    那“芙蓉”小姐下了马车,她身边的婢女竟换了一个人,不是之前的那个。
    “姑娘,且慢。”
    崔小七下意识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
    “枝玉,把我准备的东西送给那位姑娘。”
    枝玉提著一个篮子走过来,递给她。
    崔小七连忙摆手拒绝:“无功不受禄,沈姑娘这东西我不能收。”
    “叫我晚棠就好,以后都是邻居,一点小意思,乡里乡亲的,你就收下吧,枝玉一会还会挨家挨户相送。”
    崔小七:沈晚棠?
    態度客气的跟上次成衣店时判若两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崔小七不好推辞,勉为其难接过,“那谢谢沈姑娘……”
    沈晚棠笑意盈盈,眼底划过得逞之色,一闪而过。
    ……
    隔壁屋內。
    沈晚棠半臥在软榻上,狐疑道:“阿尘,確定他就是『大公子』?”
    裴宴尘坐在窗边,桌上红泥小炉上的茶水煮得“咕咚咕咚”直响。
    “嗯。”
    沈晚棠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他可不好对付,上次倾尽全力绞杀,却还是让他逃了,我们这次贸然住在隔壁,会不会打草惊蛇……”
    裴宴尘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一把將她拽入怀中,指腹轻轻摩挲著她的唇角:“嫂嫂,怕什么?”
    “怎么就不唤我棠儿呢?”沈晚棠小嘴一嘟,很是不满。
    嫩白的手腕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就要吻上去。
    裴宴尘却用食指抵住她的唇:“东西她可有收下?”
    沈晚棠拨开唇上的手,笑吟吟道,“自然是收下了。”
    “唔~”
    屋內,一室春意,红梅朵朵开。
    另一边,崔小七提著篮子来到厨房,放在灶台边。
    得!好奇害死猫。
    她揭开篮子上罩著的蓝布,里面装著精致的糕点,果然是大家小姐送出的东西。
    今日沈晚棠態度实在反常,她愣是没敢尝一口。
    崔小七眼前出现重影,只觉脑袋一阵发晕,双手死死撑住灶台才勉强站稳。
    难不成,低血了?
    而隔壁起的高墙上,一指宽的缝隙里,透出一双阴鷙的眼珠子,紧紧盯著崔家院子。
    一辆马车,从村口疾驰而出,在村路上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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