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不宜久泡。”裴寂说著抱起被冷水激得开始打颤的崔小七,迈步走向对面温暖的阳泉区域。
    与此同时,脚步声停在了浴池门口。
    “徒儿?你在不在里面?”老怪头心急,作势就要把脸贴到门缝上往里瞧。
    “哎哟喂我的老哥哥!”冬伯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拽了回来,指著门楣上那块竖匾,没好气地道,“看清楚咯!这是『阴阳泉』!浴池!”
    老怪头第一次来这,哪知道是什么地方,顺著冬伯手指的方向看去——阴阳泉。
    啥名字啊,听著凉颼颼的。
    就是他瞧见这牌匾,也想不到是浴池啊。
    “老弟弟~”老怪头拍了一把冬伯的肩膀,反过来埋怨道,
    “你下次能不能提前吱个声儿?害得老哥我差点犯了大忌讳,闯进不该进的地儿!”
    他訕笑著,试图掩饰自己的尷尬。
    冬伯拨开老怪头的手,怎么推到他身上了,还想好好爭辩几句,可一想到正事要紧,慌忙轻扣两声房门,“大人,老怪头请来了~”
    “进来~”
    听见裴寂清冷的声音从门內传来,老怪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进去?这臭小子让他进浴池?
    这是他一个糟老头子能隨便进的地方吗?
    冬伯倒是反应快,大人既然发话让进,自然是能进的。
    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头几乎低到了胸口,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厚重的木门。
    老怪头见状,也只能硬著头皮跟上。
    他一手捂著眼睛,另一只手摸索著揪住了冬伯袖摆的一角,亦步亦趋地往里挪。
    冬伯感受著袖子上传来的力道,嘴角抽了抽,强忍著把这“人形掛件”甩开的衝动——罢了,都是为夫人著急。
    两个年纪相仿的老头儿,一个埋头驼背,一个捂眼摸索,那模样动作,在氤氳水汽中透著一股子滑稽又无奈。
    “师傅、不必捂著眼睛——”崔小七声音娇弱又无力地喊了一声。
    老怪头听声,狐疑地从指缝里缓缓挪开一条缝隙,眯著眼朝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暖融的雾气中,裴寂和崔小七確实都坐在池水里,衣衫整齐地裹在身上,水面堪堪没过心口,並无预想中的……
    他这才彻底放下手,大大鬆了口气。
    “哎呦,咋了这是?”老怪头明眼瞧著崔小七的脸色和眼底不对劲儿,立马上前。
    崔小七四肢酸软,使不上力。
    裴寂托起她的手腕,稳稳地悬在半空,言简意賅:“把脉,她喝的酒有问题。”
    老怪头神色一凛,不再多问,凝神搭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青瓷小瓶。
    本欲倒出一粒,犹豫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肉痛,最终还是把整个瓶子递给了裴寂:“解毒丸,服下便无碍了。”
    就在裴寂伸手去接时,老怪头的手却往回缩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直视裴寂,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小子!你和我徒儿虽已成亲,但夫妻敦伦也要讲个分寸!切不可给她胡乱用那些助……助兴的虎狼之药!极其伤身!况且——”
    他话锋一顿,意有所指地扫过裴寂,“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更不该如此孟浪!”
    “师傅!不是……您想的那样!”崔小七又羞又急,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红晕又浮了上来,“不是他……真的不是他下的药!”
    老怪头將信將疑地眯起眼:“当真不是他?”
    他紧盯著裴寂,大有“你敢骗我老头子就去裴老头那儿掀了你屋顶”的架势。
    崔小七赶紧简明扼要地將如意居“醉生梦死”之事说了一遍。
    说到一半,她猛地想起什么,急道:“对了!青禾!她好像也喝了一口!师傅,药……”
    裴寂立刻会意,从瓷瓶里倒出一粒乌黑药丸,递给一旁的冬伯:“速去,给青禾服下。”
    冬伯接下药丸先出了屋子,老怪头瞅了瞅水中的俩人,站在原地侷促,太不自在了。
    “徒儿,你俩慢慢洗,师、傅先出去了哈……”
    话音还没落地,身后跟有狼撵似的跑出屋子。
    还不忘关上门。
    室內重新安静下来。
    窗外天色已彻底昏暗,屋內光线昏沉,只有温泉水面反射著微弱的波光。
    崔小七服下解毒丸,一股清凉之意自喉间散开,渐渐驱散了残存的麻痹感,手脚也慢慢恢復了力气。
    不多时,大力端著托盘进来,上面是两套乾净衣物,轻手轻脚地放在池边边缘后,低著脑袋退了出去。
    崔小七扫过那叠衣物,赫然看见最上面那件……藕荷色的、绣著缠枝莲纹的……心衣!
    它就这么毫无遮掩、大大方方地躺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大力啊大力!你就不能把它……塞在衣服下面吗?非要如此“招摇”?
    “咳……”崔小七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那个……你……转过去一下……”
    裴寂自大力进门起,眼角余光自然也扫到了那抹格外醒目的藕荷色。
    此刻听到崔小七带著羞窘的请求,他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利落地起身,带起一片水,径直走到托盘边,拿起属於他那摞衣物,转身走向角落绘著山水的朦朧屏风后。
    崔小七目光瞥向屏风处,裴寂將脱下的外袍搭在屏风上,然后背过身——
    隱约看到他背上的鞭伤已经结痂。
    他的伤口么有好的彻底就有因自己泡在水中许久,自责升上心头。
    崔小七自责了几个呼吸后,双手攀著池壁边缘,有些费力地爬了上去。
    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她顾不得去瞧裴寂有没有偷看,手忙脚乱地以最快速度褪下湿衣,换上乾净的衣服。
    这一番折腾下来,药效加上精神上的疲惫,崔小七只觉得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径直出了浴室。
    换好衣服的裴寂依旧站在屏风后,看著崔小七一声不吭地出了屋子。
    这女人有点没良心。
    实际上崔小七实在是太困了,她怕自己会倒地就睡,那就太窘了!
    这才想著赶紧离开,和大力回到寢室,她几乎是沾枕即眠,连被角都没来得及掖好,便沉沉地睡去。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欞,洒在崔小七的手背上。
    她眼睫微颤,翻身双腿夹住被子,继续迷糊睡著。
    突然一声猎豹的“嗷呜~”声,惊的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侧——
    触手所及,被窝的另一边冰凉一片。
    那傢伙是去上早朝了?还是昨夜就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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