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裴寂一身墨色蟒袍,身披玄色大氅,大步流星而来。
    他显然是匆匆赶回,眉宇间凝结著未散的风霜,身后秋风与落叶一左一右紧隨。
    裴寂眼眸此刻燃烧著骇人的怒火。
    他连一丝余光都不曾给沈晚棠,满眼都是脸色苍白的崔小七。
    崔小七看到裴寂的那一刻,强撑的倔强散去,眼底氤氳起雾气。
    他终於来了~
    裴寂看到这样的崔小七,心中的怒火瞬间又炽烈了三分!
    那怒火不仅针对沈晚棠,更针对自己让她独自面对这不堪的局面!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无视周遭所有目光,不由分说地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十指紧扣!
    “对不起,”他低沉的声音带著自责和心疼,“我来迟了。”
    千般谋划,竟让她受此委屈,是他之过!
    幸好,他的丫头相信且坚定。
    崔小七用力摇头,仰起脸,莞尔一笑,眼睛里盛著欢喜的小星星,“不迟,你来得正好。”
    他和沈晚棠的婚约出自宗族之手,而他是不知情的。
    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就不算是2+1。
    裴家以为他没了,竟给他配冥婚,当真是荒谬又迂腐!
    崔小七的心情明显阴转晴,与裴寂十指紧紧交握。
    裴寂低头看著她,给了她一个有我在的眼神。
    隨即,他抬眸,那温柔瞬间冻结,冰冷如刀的目光直刺向一旁故作娇羞姿態的沈晚棠,以及她手中那份刺眼的婚书!
    “蒲州裴氏?”裴寂的声音带著嘲讽和刻骨的寒意,“认祖归宗?呵……”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与本督主何干?”
    目光甚至懒得在婚书上多停留一秒,只冷冷扫了一眼秋风。
    秋风会意,在沈晚棠惊恐的目光和眾人倒吸冷气的惊呼声中,身影如鬼魅般闪至她面前!
    沈晚棠只觉手上一空,那份她视作倚仗的婚书已被秋风夺走!
    “嘶啦”一声,婚书在他手中瞬间被撕的粉碎,大手向外一扬,红色扎眼的碎纸屑绞著雪,纷纷扬扬地落在眾人的头顶!
    “你……!”沈晚棠端庄姿態荡然无存,指著秋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秋风乃东厂理刑百户,堂堂正六品官职!
    她沈晚棠纵有“裴氏未婚妻”的名头,说到底也只是一介平民罢了,如何敢当面斥责朝廷命官?
    只能將这滔天怒火和屈辱死死咽下,胸口剧烈起伏!
    秋风撇嘴,嫌恶地拍了拍手,这婚书真脏手啊~
    “云珩哥哥……”沈晚棠瞬间变脸,泪珠子止不住的落下。
    “棠儿……得知珩哥哥你还活著,千里迢迢从蒲州赶来,心中满是欢喜……可你……却有了她人……”
    崔小七:泡茶的功夫真是一流啊~
    看的围观的人心疼坏了,这换做普通人,他们还能说几嘴,可这是九千岁啊,谁人敢开口?
    眾人的脚步往后退了又退。
    裴寂看著沈晚棠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像是看一件死物,带著毫不掩饰的、纯粹凛冽的杀意!
    “闭嘴!滚!”
    崔小七在一旁看得暗中咋舌。
    嘖嘖嘖……裴大人当真是铁石心肠,美人在前,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啊~
    不过……心里这股子暗爽是怎么回事?
    沈晚棠对上裴寂要杀人的目光,骇得她踉蹌著连退数步,若非侍女眼疾手快扶住,几乎瘫软在地!
    这个男人太恐怖。
    她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极致的恐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裴寂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再多留一刻,他真的会杀人!
    可也为了尘哥哥的族长之位,她必须留在这个阉人的身边,伺机而动。
    “云珩哥哥……婚、婚书被撕没事儿……”她强撑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爷爷……爷爷他正在从蒲州赶来的路上,他老人家会为我们做主……我……”
    “聒噪!再敢出现在本督主面前,或者靠近七七半步……”
    他微微一顿,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餵狗~”
    沈晚棠浑身一颤,咬著嘴里的软肉,狠狠地剜了一眼崔小七。
    “崔小七,我和云珩哥哥的婚约在先,而我可以大度点,让你留在云珩哥哥身边,抬你为妾!”
    崔小七哭笑不得,这沈晚棠是在表现她的大度吗?
    脑子被雪砸出坑了?
    “放肆!”裴寂墨色蟒袍衣袖猛地一挥!一股凌厉的罡风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沈晚棠的脸上!
    娇嫩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啊!”她捂著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裴寂,声音都变了调,“珩哥哥……你打我?!”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哪个男人见了不是神魂顛倒、温言软语?
    可眼前这个该死的阉人,竟敢当眾掌摑她。
    若非为了尘哥哥……她多看这阉人一眼都觉得噁心!
    长得俊美异常又如何,不还是一个宦官而已!
    心中万分嫌恶,可神情却是一副情伤的样子看著裴寂,好似他是个薄情郎一般。
    “落叶——”裴寂眼神森冷,瞥了一眼身侧。
    落叶嘴角咧开一个残忍又兴奋的弧度,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唰!”腰间绣春刀应声出鞘,寒光凛冽!
    刀身上,赫然还残留著未及擦拭乾净的暗红血渍!
    他一步步,走向沈晚棠。
    “你……你要做什么?!”沈晚棠看著那逼近的、泛著血腥寒光的刀锋,嚇得魂不附体,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连连后退。
    落叶挑起眉头,笑得瘮人,“自然是留下你的舌头餵狗呦!”
    故意將刀锋在空气中虚划了一下。
    “啊!”沈晚棠彻底崩溃,在侍女和早已嚇破胆的僕从连拖带拽下,尖叫著逃也似的衝上了马车。
    车夫更是嚇得魂飞魄散,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马车如同离弦之箭跑了!
    那几口抬来的箱子也顾不上,遗弃在雪地里。
    崔小七:……
    还以为这沈晚棠能有什么后招,原来是个色厉內荏、一嚇就破功的草包。
    不说话像是个贵女,一开口暴露出没脑子。
    落叶:“別走啊,我的刀还没喝过美人血呢!”
    跑什么跑!真是无趣!
    他目光扫视还在围观的人群,那样子仿佛在说,她走了那就喝你们的~
    人群一看,妈呀,赶紧跑吧。
    可別站在这餵刀了。
    顿时,一鬨而散,跑得比路过的牛都快。
    裴寂解开大氅披在崔小七的身上,“冷,怎么出来不多穿点”。
    话落目光森然地看向大力和青禾。
    大力,青禾身体发抖,夫人的大氅在马车內,是她俩紧张疏忽了。
    就在俩人膝盖打弯,要跪下认罚的时候,崔小七一只手掰过裴寂的脸,“我不冷,不想穿嘛!”
    带著点小小的任性和撒娇。
    这个理由,裴寂自然不信。
    但还是依了她,不再追究。
    一手握住她搭在脸上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大掌中。
    “嘶……”崔小七倒抽了口气,想缩回手。
    裴寂立刻察觉,眉峰紧蹙,不由分说地翻转她的手心——赫然横著一条细细的、渗著血丝的伤口!
    大力和青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崔小七:……
    “你俩起来!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你们这是干嘛!”
    话是看著是对大力和青禾说的,实际上是对裴寂说的,率先堵住他的发难。
    裴寂岂会不懂她的心思?看著跪地的两人,“起来吧。”
    自己的夫人,只能宠著、依著
    大力和青禾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生怕再碍了大人的眼,麻溜地退到几丈开外的马车旁,恨不得缩进车軲轆里。
    秋风、落叶、冬伯等人更是人精,早在裴寂给崔小七披大氅时,就默默退回裴府门內。
    裴寂拿出帕子小心包扎伤口,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他挪步站在崔小七的正对面,弯腰与她平视,一字一句道,“我是裴寂,只是裴寂!我的妻,唯你一人!”
    崔小七的心小鹿乱撞,紧紧抿著唇。
    这赤裸裸的表白……有些难为情了呢。
    只不过……他这是彻底否定並放弃“裴云珩”这个身份吗?
    “关门!今日起,蒲州裴氏任何人等,再敢登门,视同擅闯,格杀勿论!”
    裴寂看向门后战战兢兢的侍卫,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慄。
    门后,冬伯垂手而立,心中翻江倒海。
    原来大人真的是蒲州裴氏大族当年失踪的嫡长公子——裴云珩。
    裴寂三岁时便被有心人设计,身中蛊毒,卖入深宫,那段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午夜梦回时,他总会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唤著珩儿。
    秋风,落叶这段时间的消失,正是奉裴寂之命,秘密前往蒲州调查。
    冬伯望著大人牵著夫人坐上马车离开,一脸的忧虑。
    这身世於大人而言,是福还是是祸?
    大族之间的爭端,其激烈程度丝毫不逊於朝堂之上的爭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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