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七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回笼觉的威力让她直接睡到晌午时分。
    饜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浑身舒爽,连窗外透进来的光都显得格外清亮。
    她披衣下床,趿拉著鞋子走到门前,“吱呀”一声拽开房门。
    一股清洌的空气挟著雪的清新扑面而来。
    落雪纷飞,如漫天飘散的白色梨。
    昨夜不知何时又落了雪,屋脊、庭院、树枝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白皑皑一片,那高墙上的积雪,就像长长的一块豆腐。
    这景美到心坎里。
    作为南方来的“小土豆”,这般景象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如今穿过来,雪景虽常见,每次瞧见仍忍不住想扑上去打个滚儿。
    她抿唇一笑,当真想付诸行动,忙先探头四顾——可別叫人瞧见了闹笑话。
    这一侧头,脖子都险些拧了!
    何止是有人,廊下竟齐刷刷站了一排——秋风、落叶、大力、双喜、青禾,五人目光如炬,齐刷刷投向她。
    幸亏谨慎瞅了一眼,不然……就……尷了尬……
    崔小七惊诧地眨眨眼,环顾四周:“你们……都杵在这儿干嘛呢?”
    院子里除了雪,並无什么新奇之物,难不成……这群人还有雅兴集体赏雪?
    这氛围可不太像。
    “夫人!您可总算是醒了!”双喜第一个蹦出来,背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格外显眼,转身就要往院外冲,“快走吧……”
    “等等!”崔小七连忙叫住他,“走去哪?”
    这大雪天的,不应该是围炉而坐,煮煮热茶,嗑嗑瓜子,能烤地瓜是最好了呢~
    可无论去哪也不用背著包袱吧?
    双喜苦著脸转过身,撇了撇嘴:“去裴府啊!大人被……被禁足在那边了,我们也得住过去呀。”
    他语气里带著十二分的不情愿,裴府离那可怕的学堂太近了,他爹一揪耳朵就能把他拎进去。
    一听见朗朗读书声,他就打盹,犯迷糊。
    一瞧书上的字,就两眼昏。
    他真不是读书的料。
    “禁足?!”崔小七心头猛地一跳,迈出门槛,脚步停在秋风和落叶的面前,急急问道,“为何禁足?大人……他有没有受伤?”
    天未亮时他们是跟著裴寂一起出门的,肯定知道的更多。
    秋风脸上堆起一个儘可能自然的笑容,按照大人早先的“嘱咐”,字斟句酌地说道:
    “夫人莫急,別听双喜咋呼!是皇上体恤大人!念及大人之前办案受伤,龙心甚慰,特赐恩典,赏大人休沐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啊,大人既不早朝,也无需处理公务,只需安心待在府邸,好生休养身体!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落叶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努力让表情显得真诚又替大人高兴。
    话有三说,可不得往好听了说。
    再说了也是大人叮嘱的。
    俩人目光齐齐看向双喜,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小子找揍!”
    双喜不淡定了,这俩叔可是真的会揍人,上次踹他一脚,屁股淤青半月才消的教训。
    “夫人,我去府外看马车!”话落,脚底抹油——溜为上策!
    崔小七一脸的问號。
    就这?奖赏就只是休假一个月?怎值得天未亮就急急颁旨入府?
    她半信半疑。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儿,双喜不会说谎,秋风落叶也不像是说假话的人。
    还是当面问阿寂吧。
    屋內。
    青禾为崔小七綰髮髻,崔小七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站著的大力道,“大力帮我收拾几身常穿的衣服,梳好头髮我们就走。”
    “不用,夫人!”大力粗声粗气,语气里却满是艷羡,
    “裴府那边,大人早命人备下了您所有日常用度,从衣裳首饰到惯用的物件,一应俱全,跟咱们这边一模一样!”
    “可从未见过哪家大人,能像咱家大人这般,对夫人如此细致入微、体贴周到的!”
    崔小七嘴角不自觉翘起。
    嗯,那就请裴大人再接再厉吧!
    一行人很快抵达裴府。
    庭院中,崔小七惊喜地发现,连猫猫也被细心地接了过来,正趴在笼子里一边啃著大棒骨,一边好奇地打量著新环境。
    漫天飞雪里,裴寂仅著一身墨色常服,未披大氅,正执著铁锹,弯腰在两人寢室窗外那片雪地上,一下、一下……
    铁锹与冻土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这是……在挖坑?
    大冷天的,不在暖室待著,却跑到冰天雪地里挖坑?这算哪门子的“好生休养”?
    真不省心!
    崔小七步穿过迴廊,走到裴寂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寒风卷著雪扑在脸上,她拢了拢大氅。
    雪落满裴寂的肩头,甚至沾染了满头长髮,像是白髮一般。
    这倒真是,一不小心,便共了白头呢。
    “你在、干嘛?”崔小七走近坑边,探头看向那个已被挖得小腿深的土坑,坑边堆著冻土和积雪。
    裴寂闻声停下动作,直起腰身將铁锹插入土中,侧头看向崔小七。
    呼出的气息在冷冽的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
    “种树~”他声音微喘。
    “种树?现在?”崔小七更惊讶了,“什么树这么金贵,非得寒冬腊月种?地冻三尺,你把这梅树挖来种下,它根须受了寒,只怕开春也难缓过来。”
    她想起前几日在马车里多看了几眼红梅,当时確实觉得红艷艷的好看。
    难道……就为这个?
    裴寂继续动手,一边挖,一边回答,“特意多带了土坨,儘量护著根,坑也挖深些,深土並未冻住。”
    “你喜欢,我便为你种下这一株梅,来年可以做梅酒”。
    崔小七心头一暖,果然是。
    看著他冻红的耳朵,结霜鬢角,睫毛,以及眉毛,又悸动又酸涩。
    “虽然我不会酿酒,”她声音轻软下来,“但我可以……学,明年让你喝上我酿的梅酒,好不好?”
    “好。”
    “可若是它没种活呢?”崔小七仍觉悬乎,春日种树才是常理,冬日种树,不怎么常见。
    好像刷到过网红种树的视频!
    裴寂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没活也无碍,过几日再寻一株更好的栽上便是。”
    “若还是冻死了呢?”崔小七一笑,故意追问。
    “一直种,”裴寂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种到它为你开为止。”
    “只要你喜欢~”
    裴寂说的每一个字都烙在崔小七的心尖上,眼眶发涩地睁不开。
    “大人,我和落叶来~”秋风站在几步开外请示。
    这种体力活,怎能劳烦大人?
    裴寂闻声,动作未停,只淡淡道:“你的腰……好了……”语气比寒风更冷几分。
    落叶暗地里狠狠踹了秋风一脚——找死也別带上我!
    秋风挑眉?我说错什么了?
    落叶拼命使眼色,急得直冒汗——大人亲自动手,就是想为夫人亲手种一棵!这都看不出来?
    秋风似懂非懂。这……该怎么答?好还是没好?实话实说?
    “好……没好!没好!”秋风慌忙摇头。
    “那就滚下去!”裴寂猛地將铁锹插入土中,铁锹柄嗡嗡震响。
    秋风嚇得一个激灵,应都没敢应,“嗖”的一下便没了踪影。
    崔小七:“……”
    可真能飞!
    大力撑开一把油伞,遮住崔小七的头顶落下的雪。
    “给我吧~”崔小七接过伞柄,將伞高高举起,为裴寂遮住纷扬的雪。
    雪地上放著一株不算小的梅树,虬枝舒展,枝头竟已零星缀著几颗饱满的深红苞,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
    她不再说话,只是撑著伞,安静地看著。
    看他將红梅树栽好…嶙峋的枝丫在风雪中微颤,好似已带著勃勃生机和灼灼的春意。
    风雪愈演愈烈,犹有枝俏。
    裴寂放下铁锹,一只手接过伞,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拂去她髮髻和睫毛上沾著的雪。
    指尖带著凉意,触碰却是滚烫的。
    崔小七伸出手,握住裴寂停在耳边的手。
    “傻子……”她低低地嗔了一句,眼眶却悄悄地热了。
    这棵红梅,深深种进她的心里。
    腊月二十九,红梅种下已三日。
    崔小七起了个大早,只著里衣便推开窗,趴在窗欞上。
    只要她伸手,就能够著梅枝。
    意想不到的是,那株红梅非但没有枯,枝头的苞今日竟绽开了些许,露出点点嫩黄的蕊!
    其实呢,这几日她都悄悄避开裴寂,往树根处浇上两次温水。
    她努力回忆那个网红冬日种的视频……这才想到……
    嘿!她和裴寂的梅树,活了!
    “今日除夕,”崔小七下巴抵在胳膊上,望著那初绽的梅苞,轻声呢喃,“该回家了~”
    声音透著不舍。
    “这就是你的家!”
    崔小七闻声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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