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座略显陈旧、但依旧透著气派的宅邸前停下。
    驾车的秋风跳下车辕,“夫人,到了!”
    崔小七裹紧大氅,踩著没过脚踝的积雪下了车。
    她抬头望向眼前这座虽然不大、却明显比周遭民居好上许多的宅院,眼中满是惊愕和不解。
    流放之人……能住这么好的地方?
    这跟她想像中阴暗潮湿的牢狱或破败窝棚,完全不同!
    “秋风,这真是阿寂流放的地方?”
    秋风闻言猛地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流放?”
    他连忙摆手,“夫人!大人不是流放!是被陛下封为镇北將军,前来此地討伐金夏国的!”
    崔小七心头那点“不是流放”的庆幸刚冒头,就被“討伐金夏国”这五个字狠狠砸懵!
    討伐?不就是打仗!
    从元宵节那日起,崔小七一直没有细问裴寂怎么就被“流放”了。
    大家又以为她知道裴寂是封將迎敌,便没解释……
    雪迷人眼,崔小七几步小跑到府门前,拍落身上的雪。
    小八、沈知砚与沈舒玉也从后面的马车下来。
    “崔姑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崔小七寻声抬眼,惊诧道:“萧……世子?你怎会在此?”
    “赴皇命,我与萧將军一同前来……”
    萧清河是不愿两国起战火,生灵涂炭的都是百姓。
    可为人臣子,只能听皇命。
    崔小七闻言,眼睛亮起来,目光急切地在萧清河身后搜寻,却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萧世子,那他人在何处?”
    萧清河正欲回答,话到嘴边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一名斥候策马狂奔至府门前,猛地勒韁,战马长嘶立起!
    斥候滚鞍下马,半跪在冰冷的雪地中,声音嘶哑紧迫:
    “报!萧副將!急报!金夏国十万大军已拔营,此刻正驻扎於祁山北侧山脚,距我镇塘关仅二十里!”
    “什么?!”萧清河脸色冷沉。
    他二话不说,一把夺过士兵手中的韁绳,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就要衝出去!
    “等等!”崔小七两步上前,死死拉住马轡,仰头迎著风雪看向马背上的萧清河,“萧世子,带我一起去军营!我要见他!”
    “我们也去!”秋风、落叶同时上前一步。
    萧清河眉头紧锁,面露难色:“崔姑娘!军营重地,女子不得擅入,这是铁律!”
    风雪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我可以扮作男子!事急从权!我不会添乱,只见他一面!”
    萧清河看著崔小七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又扫过她身后同样神情肃穆的秋风落叶,沉默仅仅一瞬。
    他並非拘泥古板之人,更知这两人此刻相见意味著什么。
    他最终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地上依旧跪著的斥候士兵,“起来吧、记住,你方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
    斥候慌忙叩首:“是、属下明白!属下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他深知其中利害,这姑娘见的可是镇北將军啊。
    他也是有所耳闻这个將军,是个厉害人物。
    这姑娘就是女装入营,也没人敢说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將军为大。
    沈知砚和沈舒玉见状,立刻道:“我们入府安顿,你们务必小心!”
    崔小七迅速钻进马车。
    车厢內,她手忙脚乱地换上大力她自己备用的男装。
    大力的衣服对她而言实在过於宽大,上衣松松垮垮,裤腿更是挽了好几圈才勉强不拖地,整个人显得十分滑稽。
    她一边繫著腰带一边暗忖:看来得儘快给自己弄几身合体的男装了,在这边关,还是男装示人方便。
    小八安静地坐在角落,手中无意识地绞著帕子。
    她执意跟来,崔小七起初坚决反对的,直到她保证只待在马车里绝不下去,她才勉强同意。
    大军竟已近在咫尺,驻扎於祁山北侧……与裴寂所在的祁山南侧大营,仅仅相隔十里!
    十里!在广阔的战场之上,这几乎就是脸贴著脸的距离!大战一触即发!
    小八背靠著冰冷的车壁,低垂著头,厚厚的面纱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紧绞著帕子的手,泄露著內心的惊涛骇浪。
    两国停战尚不足两年,同庆帝那老匹夫竟再次挑起战端……此战,怕是避无可避了……
    马车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终於抵达军营。
    崔小七、大力、秋风落叶迅速下车,紧隨萧清河验明身份后进入军营。
    马车內,小八终於动了,她缓缓抬手,挑起了车帘一角。
    她的目光並未追隨崔小七一行人,而是穿透漫天狂舞的风雪,直直地投向远处白雪皑皑的祁山。
    不知这次领將之人是不是阿瑶……
    ……
    踏入將军大帐,崔小七下意识地缩在秋风落叶的身形之后,藉由两人的遮挡,將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她目光贪婪地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一身玄色长袍,並未披掛甲冑,背对著帐门,如孤松般挺立,专注地盯著悬掛的舆图。
    帐帘掀动的声响与几道脚步声传入,裴寂驀然转身。
    目光先落在萧清河身上。
    隨即变得锐利如鹰隼,扫向他身后站著的秋风与落叶。
    瞳孔骤然收缩,眉宇间瞬间凝结起不悦的寒霜,声音冷冽:
    “不是让你们留在京城护著夫人……”
    秋风落叶:“……”夫人走哪他们跟著到哪啊……
    俩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紧挨的肩膀倏然分开,各自向旁侧一步!
    崔小七那裹在宽大男装里、显得单薄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遮挡地、突兀地暴露在了裴寂的视野之中!
    她本只想悄悄看他一眼就好,万没料到这俩“叛徒”竟如此乾脆地將她“出卖”!
    猝不及防地对上裴寂那双深不见底、平静得近乎漠然的黑眸。
    他……不高兴自己来了?
    好似对於他来说无惊无喜……
    那自己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说实话,她对於裴寂的反应是失望的,这一路她幻想了很多种俩人见面的方式,他会紧紧抱住自己,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可现实是……
    崔小七脚步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千里寻夫,怎么就心生出荒凉的感觉。
    整个心酸酸涩涩的。
    萧清河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嘴角勾起一丝瞭然。
    他朝身侧的秋风落叶使了个眼色,下巴微抬示意:出去。
    三人此刻竟出奇地默契,同步转身,动作迅捷地朝帐外退去,三人挤成一团,险些出不去!
    呼~
    一股寒风裹挟著雪片灌入帐內!
    案头那盏摇曳的烛火,“噗”的一声,熄灭!
    帐內光线瞬间昏暗,陷入一片灰濛。
    崔小七只感觉到,一阵风扑面而来,有力的手臂猛地將她拽入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
    力道之大,几乎要將她揉碎!
    额头被一个带著微微刺感的下巴紧紧抵住,那熟悉的、带著点胡茬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后脑勺被大手禁錮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修长的手指带著轻颤,插入她的髮丝,贪婪地摩挲著。
    紧接著,裴寂低下头,她的唇感觉到一抹凉意。
    崔小七大脑“嗡”的一声空白。
    这跟她幻想的某个画面重合上了。
    所有的委屈、忐忑、荒凉感,在这一吻之下轰然溃散!
    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紧紧勾住裴寂的脖颈,踮起脚尖,回应他的热切。
    任由心头被甜滋滋的爱意填满。
    良久,直到呼吸都变得灼热而困难,他才稍稍退开些许。
    额头相抵,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耳鬢廝磨间,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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