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七大喇喇地在柜檯前的长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手中描金摺扇“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柜檯上,震得算盘珠都跳了一下。
    她睨著掌柜,唇角勾起,“你告诉你家公子,我叫崔小七!他自会来见我这个『阿猫阿狗』……要是耽误了,后果你担著?”
    掌柜被她这气势唬得心头一跳。
    这人面生,却气焰囂张,不仅直呼公子名讳,语气还透著股熟稔劲儿……
    难道真与公子有旧?
    可公子昨日才大婚,今日就去请,合適吗?他正踌躇间——
    “嘖,磨磨唧唧!”崔小七不耐烦地站起身,作势要走,“算了!指望不上你,本公子直接上门找他裴宴尘去!”
    掌柜一听“上门”二字,头皮都麻了!
    这位爷看著就不是善茬,若真闹到府上,惊扰了新婚的公子和少夫人,他这掌柜也做到头了!
    以后的日子还能有好?
    他连忙挤出笑容,急声道:“公子息怒!息怒!这就差人去通传!这就去!”
    说罢,立刻招手唤来一个伙计,附耳低声急促交代了几句。
    伙计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裴府內。
    裴宴尘听完伙计战战兢兢地稟报,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轻扣,“崔小七?呵……竟主动送上门来。”
    他眼底掠过一丝厉色,旋即被深沉的算计取代。
    “备车,去粮铺。”
    “夫君哥哥,这是要出去呀?”清脆如铃的声音在长廊下响起。
    一个身著红色袄裙、梳著妇人髮髻的女子蹦跳著朝他走来。
    面容娇俏,虽比不得沈晚棠那种清冷绝色,但胜在灵动。
    尤其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透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往那儿一站,便给人一种甜糯可爱的感觉。
    此女便是沈家嫡出的二小姐——沈雪芙。
    裴氏送回一个,接走一个。
    对於沈、裴两族能继续联姻,其他的细枝末节,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被蒙在鼓里的沈晚棠,只知裴宴尘大婚,却不知新娘正是自己这位嫡亲的妹妹。
    乘风以及伺候她的下人,对此守口如瓶。
    裴宴尘点头,语气温和,“芙儿,为夫快去快回。”
    新婚头一日,按习俗夫妻一体,共守一日,寓意日后长长久久。
    “夫君哥哥~”沈雪芙挽住他的胳膊,仰著小脸,鼓著腮帮子撒娇,
    “芙儿跟著你去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的,就坐在马车里等你,绝对不打扰你!好不好嘛?”
    晃动著他的胳膊~
    她喜欢极了夫君哥哥,这个名满蒲州的“第一公子”。
    不想新婚第一日就坏了象徵长久的规矩。
    裴宴尘低头,看著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恍惚间竟似看到了另一个人也曾有过的灵动狡黠……
    他心中微动,终是应允:“好。”
    ……
    粮铺后院,厅堂內。
    裴宴尘推门而入,一身暗红锦袍,衬得他愈发清俊矜贵。
    只是那眼底的寒意,却让室內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目光落在悠然坐在主位、正把玩著茶盏的崔小七身上,“崔姑娘,好雅兴。竟不远千里,跑到我这蒲州小城来……买粮?”
    他將“买粮”二字咬得意味深长。
    崔小七嘿嘿一笑,毫无被点破身份的窘迫,反而像个主人似的,拎起桌上的青瓷茶壶,慢条斯理地为裴宴尘面前的空杯斟了七分满,將茶盏轻轻推到裴宴尘面前。
    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姿態閒適地仰头喝下。
    “先恭喜裴公子大婚,喜得娇妻。”她放下杯子,抹了下嘴角,笑容灿烂,
    “雅兴谈不上,就是觉得蒲州人杰地灵,水土养人,想必这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也格外『滋补』,吸足了天地灵气!这不,想著买点回去,给家里人『补补』身子?”
    这话说得也没毛病,这“补”不就是“吃”!
    眼神像只算计的小狐狸。
    裴宴尘目光未离她分毫,对她这番“吸灵气”“滋补”的鬼扯,心下只觉哭笑不得。
    这瞎话编的……未免太敷衍了些!
    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想?
    他的视线,移在她推过来的那杯茶上,停留超过一息的时间。
    並未去碰那杯茶。
    崔小七將他细微的迟疑尽收眼底,心中暗骂,你谨慎个鬼啊?
    这样我怎么得手!
    面上故作调侃:“哟?裴公子这是……怕我下毒?”
    她拿起自己刚喝空的杯子,在裴宴尘眼前晃了晃,
    揶揄道,“瞧瞧,这茶壶,这杯子,可都是你们粮铺的!连茶叶也是你们备的!我都不怕,你堂堂裴氏少主,怕什么?”
    裴宴尘眸光微闪,眼底的审视並未散去。
    朝廷並未明令裴氏为前线筹备粮草,她此时出现在粮铺,目標如此明確……除了为裴寂军中购粮,还能是什么?
    竟这么大摇大摆地送上门?就不怕羊入虎口?
    “崔姑娘说笑了。”话音落,他终於伸出手,端起茶,送至唇边,姿態优雅地浅浅啜饮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一小会儿,並无异样,这才放下戒心。
    “粮,裴氏有。”裴宴尘打开天窗说亮话,“但价,崔姑娘未必出得起。”
    他等著看崔小七如何接招。
    崔小七心中狂喜:喝下去了!成了!
    这特製的“新春大礼包”终於是用在了正主身上!
    无色无味,发作虽缓,却足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鉤。
    这份“新婚贺礼”,想必会让他“终身难忘”。
    崔小七笑得脸都僵了,身体前倾,凑近裴宴尘,两者之间一拃长的距离,“价钱……好商好量嘛……市场价十文!二十万斤粮食……一手交银,一手交粮……”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银子崔小七可是想赖帐的……
    裴宴尘鼻下传来淡淡的香味,不是那种俗气的脂粉香。
    喉咙一紧。
    呵!好大的胃口!二十万斤!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亮出底牌要军粮!
    裴宴尘也向前倾身,两人目光瞬间拉近至半拃之距,鼻息几乎可闻!
    崔小七没躲,依旧笑意盈盈,无畏地迎视著他探究的目光。
    长著一张阿寂四五分相似的脸,却让人忍不住地討厌!
    站在崔小七身后的秋风和大力,四只手攥紧又鬆开。
    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將夫人拉开——这距离太亲昵了!
    崔小七忽然向后一靠,重新倚在椅背上,手中的描金摺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著掌心。
    她唇角翘起,拋出今日的杀手鐧,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针:
    “哦,对了!听闻沈晚棠姑娘……嗓子不太爽利?本姑娘不才,医术倒也得了师傅几分真传,或许……能让她重新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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