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柳如烟彻底疯了。
    她把那张图纸当成祖宗牌位一样供在桌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个人像是中了邪,盯著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
    那间破败的茅屋,仿佛成了营造学的神圣殿堂。
    她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抓起木炭在地上疯狂演算,时而又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嘴里念念有词,状若疯魔。
    她越是研究,心中就越是掀起滔天巨浪!
    神跡!这绝对是神跡!
    图纸上那几种闻所未闻的榫卯结构,简直是鬼斧神工!
    它们完美地解决了超大悬空横樑的承重和抗扭转问题,这是困扰了她柳家数代人、至死都未能攻克的顶级难题!
    如果……如果先祖当年修建“通天塔”时有这张图纸,柳家又何至於功亏一簣,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张图纸,对她而言,不啻於武林中人看到了失传百年的绝世神功秘籍!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顶礼膜拜的时候,凭藉著血脉中传承的恐怖直觉,她终於从那近乎完美的理论中,嗅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
    图纸上,有三处关键的力学节点,在处理上,似乎……过於“生硬”。
    这种生硬不是错误,而是一种理论上的完美,在实际应用中却可能因为材料的细微差异,產生致命的应力集中!
    就像一首完美的乐曲中,有三个凡人根本听不出的杂音,但对顶级的乐师而言,却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
    第三日清晨,天枢城主府外的巨大工地上,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数千名工匠劳力正在打地基、运土石,场面恢弘。
    楚天负手站在那副巨大的“仙境图纸”前,正跟几个老匠头讲解著什么,神態悠閒。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拨开喧闹的人群,像一把利剑,径直向他走来。
    来人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麻衣,绝美的容顏因两日未眠而带著几分憔悴,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亮得嚇人,里面燃烧著震撼、疑惑、不甘,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正是柳如烟。
    她来了。
    楚天看到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微笑著停下讲解,静静地看著她走近。
    周围的工匠和护卫看到这个陌生的女人竟敢如此直勾勾地盯著城主,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这女子是谁?好大的胆子!”
    “嘘!小声点,看城主的样子,似乎认识她。”
    柳如烟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楚天,和楚天身后那张神跡般的图纸。
    她走到楚天面前三步远处站定,开门见山,声音清脆而又尖锐:
    “你的图纸,我看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纤细的手指,隔空指向楚天当初给她的那份榫卯图的虚影,厉声道:
    “『龙凤榫』连接主次梁,堪称绝妙!但第三个卡口过於追求咬合,忽略了木材湿热膨胀的係数,百年之后,此处必因內应力而崩断!”
    “『转角连环卯』,解决了飞檐承重,鬼斧神工!但其力学传递的第七个节点过於集中,若遇强震,此点必先碎裂,导致整个飞檐结构瞬间崩塌!”
    “还有这『穿心锁』……”
    她一口气,像连珠炮一样,精准无比地指出了那三处她耗费两天两夜心血才找出的“瑕疵”,每一句都直指要害,言辞犀利,不留半点情面!
    周围的老匠头们听得是云里雾里,满脸懵逼。
    张三的心则提到了嗓子眼,我的姑奶奶,你这是要干嘛?
    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打主公的脸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听完她的话,楚天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反而仰天大笑,笑声酣畅淋漓,充满了棋逢对手的欣赏和喜悦!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柳如烟!说得好!说得妙!”
    笑声中,他猛地转身,在柳如烟震惊的目光中,从图纸案台上,取出了另一份崭新的图纸,在她面前“唰”的一声,悍然展开!
    “姑娘慧眼如炬,这正是我在纸上推演时,感觉最不妥帖的三处地方!”
    “所以,我做了些改良,姑娘再看看这个!”
    柳如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新图纸上。
    只看了一眼,她整个人便如遭九天神雷轰顶,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这张新的图纸上,赫然是已经改良后的“完美版”!
    她刚刚指出的那三个致命问题,在这张图纸上,都用一种更加精妙的方式,完美无缺地解决了!
    甚至,比她自己绞尽脑汁想出的解决方案,还要高明十倍!不止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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