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梦的身上杀气繚绕,控制著步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踏,每一步都震颤著杜子腾的心,增添著他心中的恐惧与绝望。
    “萧北梦,我向你懺悔赔罪,我可以把火龙珠给你,我可以给你补偿,只要你我能做得到的,你儘管开口,我一定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放我一马,……。”
    如果萧北梦一剑將杜子腾斩杀,沙场悍將出身的杜子腾还能硬气地面对死亡。
    但是,萧北梦缓步而行,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杜子腾的心坎上,这让养尊处优多年的杜子腾终於扛不住內心的恐惧,选择了开口求饶。
    他的脸上展现著乞求的表情,满眼希冀地看著萧北梦,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高高在上、睥睨傲物的淄州州牧的气態。
    “好啊,看你如此可怜的份上,本特席就,……。”
    萧北梦说到这里,嘴角高高翘起。
    杜子腾闻言,脸上现出了惊喜的笑意,但是,萧北梦接下来的话,顿时使得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本特席就亲自送你一程!”
    冷厉的话音落下之后,一抹蓝光从萧北梦的腰间亮起,蓝影剑迅捷而出,划出一道蓝色光华,向著杜子腾疾斩而去。
    性命垂危之际,杜子腾连忙催动元力,咬著牙抬起了右手,挡在了身前。
    蓝色光华一闪而过,杜子腾的右手被直接齐肘斩断,啪塔一声掉落在地上。
    隨后,杜子腾双眼圆瞪,脖子上多出了一个鹅蛋大小的血洞,鲜血汩汩地流淌不止。
    他嘴巴抽动了几下,而后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恭喜萧特席,大仇得报。”
    典猛捂著胸口走到了萧北梦近前,脸上掛笑地,朝著萧北梦拱手行礼。
    “我也要恭喜典將军改投明主,仕途通达。”萧北梦淡然地回应,声音中带著微微的冷意。
    典猛显然是听出了萧北梦话语中的冷意,乾笑一声,而后把目光看向了那几名还明显有些手足无措的骑兵,沉声道:“杜子腾已死,你们若是愿意跟著我投靠二公子,今日之事,我可以分你们一份功劳。”
    那几名骑兵闻言,脸色齐齐一喜,而后迅速翻身下马,朝著典猛重重一拱手,高声道:“属下誓死追隨將军!”
    典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而后朝著萧北梦拱了拱手,道:“萧特席,此间事了,典某要回去復命,就先告辞了。”
    言罢,典猛翻身上马,领著十余名骑兵,收了杜子腾的尸首,向著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典猛等人急速奔驰,很快便出了密林。
    但是,萧北梦却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离去的意思。
    时间又过去了半刻钟,萧北梦终於动了,他转头看向了密林中的某处,沉声道:“等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么?”
    隨即,轻轻的脚步声从树林中传出,一位身著黑袍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
    老者脸色蜡黄,满脸的褶皱,眼神之中带著疑惑。上三境的强者之间的確有著玄妙的感应,但感应距离却是有限制,他藏得足够的远,不知道萧北梦是如何发现的。
    萧北梦快速扫了一眼老者的面容,立马將其认出。当初,他巡游天下经过甘淄城的时候,和江破虏去杜家赴宴,剑拔弩张之际,这位老者从暗处现身出来。
    “杜家供奉?”
    萧北梦轻声问道。
    “萧特席,我们又见面了,老夫钱祖洪,忝为杜家供奉。”钱祖洪朝著萧北梦微微一拱手。
    “钱供奉是来帮我的么?”
    萧北梦上下打量著从树林中走出来的钱祖洪。
    “二公子担心萧特席的安危,特定派我过来,並再三嘱咐我,若是萧特席有危险,一定要全力出手相助。”钱祖洪一张乾巴巴的老脸轻轻抽动著,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么?杜京是让你来当黄雀的吧?”
    萧北梦的嘴角掛著冷笑,道:“如果我伤在了杜子腾的手中,你此时恐怕早已对我动手,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钱祖洪脸色陡变,眼中寒光闪烁,但最终却是轻笑一声,道:“萧特席说笑了,钱某怎么可能对您动手。”
    “钱大修,你不要看我现在跟没事的人一样,实际上,方才我已经在杜子腾的手中受伤,你现在出手,还有机会。”萧北梦缓缓出声,嘴角微微上翘。
    “萧特席可真爱开玩笑。”
    钱祖洪的脸上仍旧掛著笑意,一双眼睛在萧北梦的身上快速扫过,道:“既然萧特席无恙,钱某就告辞了。”
    说完,钱祖洪抬脚迈步,向著远处快步而去。
    萧北梦眼神淡淡地看著钱祖洪远去的背影,在他走出五丈的距离时,高声道:“钱祖洪,你回去告诉杜京,今天的事情,我记下了。本特席现在要赶回学宫,没空去找他,待到他日有暇,必定会再来甘淄城,与他好生亲近亲近。”
    钱祖洪闻言,身形微颤,隨即加快步伐,一溜烟地便不见了人影。
    萧北梦轻哼一声,也隨后转身,走出了密林,向著学宫的方向赶去。
    杀了杜子腾,他算是了了一件心事,心中轻鬆喜悦的同时,又有几分惆悵。
    从太安城出来得太急,他把枣红马给落下了。如今赶起路来,骑上其他的马匹,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离开甘淄城约莫十里左右的路程,萧北梦突兀听到身后有滚滚的马蹄声响起。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一行三十余骑士急匆匆而来,为首两人,乃是杜京以及不久前刚与萧北梦分別的杜家供奉钱祖洪。
    而其他人,则都是元修高手,修为最低的都是六品。
    这么多高手聚拢在一起,在淄州地界,绝对是可以横著走的存在。
    “萧特席,您怎么不吩咐一声就走了呢?我还在城中为你设了庆功宴呢。你帮了我如此大忙,却是闷声不响地走掉,不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这让我如何能心安?”杜京来到萧北梦的近前后,立马停住了身下的白色快马,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而后疾步来到了萧北梦的面前,一脸的急切之色。
    萧北梦眼神淡然地在杜京,以及他的隨从身上一扫而过,缓声道:“杜京,你刚死了老子,现在就开庆功宴,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么?”
    杜京脸色难看,乾笑了一声,道:“萧特席,不管如何,你今日算是帮了我的大忙。若是不能给以回报,我如何能心安。”
    萧北梦微微一笑,道:“带著这么多的高手过来,你这个回报的阵仗未免太大了些。”
    杜京的神色明显尷尬起来,道:“萧特席,我父亲被不知身份的刺客刺杀,我总得装装样子,追击凶手。”
    说到这里,杜京从怀里取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递给了萧北梦,“萧特席,你与我们杜家因为这颗火龙珠而结怨,现在我的父亲已死,我把火龙珠送给你,希望我们杜家与你的恩怨从此了结。”
    萧北梦微微有些诧异,扫了一眼火龙珠,却没有伸手去接,轻声道:“火龙珠乃是你们杜家的荣耀,你把它给我,杜家的顏面难道不要了?”
    杜京直视萧北梦,沉声道:“火龙珠是我们杜家的荣耀不假,但是,若是能以此珠消除萧特席与我们杜家的恩怨,我认为值当。
    同时,火龙珠的荣耀隨著先祖杜牧甫的离去,也慢慢失去了神采。我们杜家之所以逐渐衰弱,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太看重太依赖过去的荣耀,在过去的荣耀里难以自拔。
    將火龙珠送出,將过去的荣耀藏在心里,而不是供奉起来,我们杜家才有恢復荣光的可能。”
    萧北梦静静地看著杜京,半晌之后,道:“杜京,我不得不说,你做杜家之主,確实比杜知舟更合適。
    杜子腾已死,我与你们杜家的恩怨,也算了结。这枚火龙珠对我没有多大的作用,你自己留著吧。若是没了火龙珠,你这个家主估摸当得也不硬气。”
    杜京闻言,脸上露出了喜色,连忙朝著萧北梦拱手行礼,“杜京多谢萧特席成全。”
    萧北梦將目光落在杜京的身上,嘴角微微上翘起来,对杜京传音道:“杜京,如果你的修炼天赋也如杜知舟一般,就冲你敢算计本特席,今天,你已经是一个死人。”
    杜京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忙朝著萧北梦拱手,急声道:“萧特席,杜京一时糊涂,还请萧特席原谅。”
    萧北梦神情淡然地看著杜京,缓声说道:“杜子腾死在我的手中,你再如何掩饰,消息最终是盖不住的,我便再帮你一把,你赶紧把我斩杀杜子腾的消息传给姬无相,请姬无相授予你调动淄州兵马的权利,对我进行追杀。
    淄州乃是你们杜家的老巢,只要你们一直效忠姬氏,姬无相不会在意谁做杜家家主、谁做淄州州牧。
    我猜,姬无相十有八九是会同意你的请求,你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淄州兵马,成为杜家之主,成为淄州州牧。”
    杜京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他不明白萧北梦为何要如此帮助自己,正要开口发问,却见萧北梦微微一笑,指著他的白色坐骑,道:“我帮你这么多,你多少要回报一二,你的这匹白马还算不错,我正好缺一匹赶路的好马,……。”
    不待萧北梦把话说完,杜京连忙將手中的马韁绳双手递到了萧北梦的面前。
    萧北梦没有半分的客气,接过马韁绳,翻身上马,猛一挥马鞭,策马而去。
    杜京看著萧北梦远去,眼神复杂的同时,长鬆一口气。
    “二公子,萧北梦再强,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是有机会將他,……。”一位身材矮小的汉子来到了杜京的身后,轻轻出声。
    杜京不置可否,面无表情。
    “蠢货!萧北梦不要火龙珠,还处处为二公子著想,分明是在向二公子示弱,在討好二公子。他既然已经服软,我们为何还要对他动手?”
    一位身著青衣的汉子以为洞悉了杜京的想法,一把將矮小汉子推开,挤到了杜京的身边。
    “一群蠢货,现在还在叫二公子呢,咱们现在应该叫家主!”
    钱祖洪低沉出声。
    於是,场中眾人齐齐朝著杜京低头拱手,口中连连高呼家主。
    杜京看到萧北梦已经变做了一个小黑点,长长嘆出一口气。
    马上就要实现盼望了多年的梦想,但是,他此刻的心里却是没想像中的欣喜。
    因为,一想到萧北梦,他便有一种阴影当头的感觉。
    ……
    萧北梦离开了甘淄城后,马不停蹄,三日后,离著怒风原便只有了四十里左右的路程。
    看看天色,时间还早,他便停了下来,去到了树荫下,让身下的白马喘口气。
    白马连著奔袭了三天,明显有些疲倦,两只耳朵已经耷拉下来。
    白马能成为杜京的坐骑,自然不是凡品,但与枣红马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
    若是换成枣红马,连轴转跑个十来天,也不会表现出如此一副疲態。
    给白马餵了半袋水,休息了一刻钟,萧北梦准备继续赶路,计划在天黑之前抵达怒风城。
    刚刚翻身上马,萧北梦便感觉浑身一紧,连忙抬头看向了前方。
    只见,一位身著月白色道袍、鹤髮童顏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前方的官道上。
    老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是,萧北梦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强横无匹的压迫感,还有浓浓的威胁。
    而且,更令萧北梦诧异的是,他没有从老者身上感受到血肉气息。
    “远游境!”
    萧北梦心中一凛,神秘老者赫然是远游境,他的本体並未到来,出现在萧北梦前面的,是老者远游的神魂。
    远游境,乃是上三境的最后一境,这是一种玄妙境界。修炼至远游境的修士,其神魂能够凝成人形,並能离开本体远游,被称之为魂体。
    魂体没有肉身,但能思能想,並且能够修炼。
    眼前的老者,正是远游境大能的魂体。
    “萧特席,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老者轻轻一抬脚,整个人便往前飘出数丈之远,离著萧北梦已经只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前辈是哪路高人,晚辈似乎並不认得前辈。”萧北梦端坐在马背上,《真血诀》已经急速运转,隨时准备轰出恨天拳。
    远游境强者的魂体,实力强弱不一,但魂体刚生出之时,一般都会拥有本体一半的战力,隨著魂体的不断修炼,其实力还会有所增长。
    眼前的老者,即便是一位新晋远游境强者的魂体,但远游境强者一半的战力,也是强横无匹,绝对不是萧北梦所能抵挡。
    萧北梦能从老者的身上感受到敌意和危险,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要施展出最强手段。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面对眼前的神秘老者,他可能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既然不认得我,却拿走我的丹药,萧特席是不是太不懂规矩?”老者停住了身形,面无表情地看著萧北梦。
    “赵太一!”
    萧北梦心中一震,眼前的老者,赫然是当今的天下第一,赵太一。
    准確地说,是赵太一的魂体。
    “萧特席,你杀我徒弟,盗走我的丹药。看在你是学宫特席的份上,將嫁天丹交出来,再自废丹田,我便放你一马。”赵太一淡淡出声,像是在说一见极其无关紧要的事情。
    萧北梦眉头一皱,隨即猛夹马腹,驱赶著身下的白马向著右侧疾驰而去。
    面对天下第一,儘管只是魂体,萧北梦自然是能不动手、一定不动手,他想试试有没有逃脱的可能。
    白马似乎察觉到了赵太一的恐怖以及萧北梦的急切,当即撒开四蹄,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前方跑去。
    几个呼吸间,白马便驮著萧北梦奔出了半里的距离,可谓拼尽了全力。
    “想要从本尊的面前逃走,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赵太一冷笑一声,双脚轻迈,眨眼间的功夫便闪身来到了白马之前,並將大袖轻轻一挥。
    下一刻,白马发出一声悽厉的哀鸣声,而后竟是轰然炸开,炸成漫天的血沫。
    萧北梦预感到危机,提前从马背上翻身落地。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却是被漫天的马血沾染了一身,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萧北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一息的时间內,交出嫁天丹,再自废丹田,不然,你的下场就跟这匹马一样!”赵太一的脸上仍旧没有半分的表情,声音冷厉无比。
    萧北梦垂手而立,静静地看著赵太一,心中怒火升腾,愤怒於赵太一的出手狠辣,竟然一出手就將自己身下的无辜白马给拍成血沫。
    此际,萧北梦心中多少也有几分愧疚,白马跟著杜京吃香的喝辣的,在淄州横衝直撞,绝对没人敢拦著。这才跟了萧北梦三天,拼死拼活地赶了三天路,半点好处没捞著,便被人给一掌拍没了,实在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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