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王兄且稍等。”
    韩平叫住王从文,在一处小摊前停下。
    “怎么了?”王从文回头看向他,露出几分疑惑。
    却是见到韩平蹲下,视线在一幅字上打量著,不住点头称讚:“好字,好字!”
    “笔力遒劲,墨跡酣畅淋漓,光是看著都赏心悦目!”
    他抬头看向摊主——一个穿著浅灰色布衣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面容端正,虽衣著朴素却自有一股正气。
    “这副字是兄台所作?”韩平问道。
    青年点头:“是。”
    他指了指摊上的標价:“一副三十文。”
    韩平頷首:“三十文不贵,甚至相较於此字来言,卖的贱了些。”
    他取出钱袋:“这些我都要了。“
    青年见他要包圆,面上却依旧平静,仿佛卖字不是为了餬口,而是为了让懂字的人欣赏。
    他轻声道:“在下杜平。“
    韩平闻言露出几分惊奇:“可是京兆杜氏那个杜?“
    杜平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韩平会意,不再追问,转而笑道:“不知杜兄可否赏脸和我去酒楼一趟?我有些书法学问想请教杜兄。“
    杜平没有拒绝,起身开始收拾摊子:“无妨,韩兄你与我皆是有'平'字,那便是有缘。又照顾了我的生意,理应如此。“
    韩平见他答应,顿时喜笑顏开:“多谢杜兄了!我来帮你。“
    在王从文的注视下,两人很快收拾好摊位。
    杜平將字画卷好,动作从容不迫,丝毫不因即將赴宴而匆忙。
    三人並肩朝酒楼走去,王从文不时拋出些问题:
    “杜兄这般笔力,想必苦练多年吧?“
    杜平边走边答,语气平和:
    “自幼习字,至今十五载。书法之道,贵在持之以恆。“
    途经街角时,几个小乞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杜平忽然停下,从韩平刚给的银钱取出,用隨身小刀仔细地切下,分给乞儿们。
    等走到酒楼门口时,那些银钱已然分完。
    王从文目露好奇,笑道:
    “杜兄这般有善心?“
    杜平將小刀收起,隨口道:“我卖字本就不为银钱。”
    “这些对我而言不过隨手便能赚得,但对他们而言......”
    他望向那些蜷缩在街角的身影,轻声道:
    “莫约能活到明年春日。”
    王从文闻言肃然,郑重頷首:“杜兄大善。“
    同时心中暗道。
    这杜平可交。
    对街边乞儿都能如此善待,若是与他交好成为至交,將来若是遇到些什么事情............不说鼎力相助,但至少也不会束手旁观。
    当然,也不排除是装的,再看看。
    王从文思索著。
    三人一同进了酒楼当中。
    身后。
    拐角处。
    余麟將一碗鱼汤喝了个乾净后,侧头朝钟馗说道:
    “再来一碗?”
    钟馗將视线从王从文几人身上收回,摇头道:“不了。”
    “时候不早,还是回去做饭吃吧。”
    虽然今日没看清王从文到底適不適合钟小妹,但钟馗能確定的是。
    王从文是个聪明人,一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也就是说,只要他钟馗將来做到身份越来越高,那么钟小妹嫁给他,便是良选。
    要是他钟馗不行了...........他怕是也会休妻另娶。
    门当户对啊。
    当然,若是可以,钟馗倒是觉得那个卖字的书生也不错。
    余麟?他没想过这种可能,余麟绝非凡物,不是他妹之福气能降,做个朋友已经是不错...........罢了,不急,婚姻大事急不得。
    钟馗没有继续想下去。
    “也行。”余麟頷首,向摊主付过钱后,和他朝著原路返回。
    只是两人刚到城门处,便被人拦下了。
    “站住。”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轿中传来。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年约二十四五的面容。
    那人眉眼细长,面色倨傲,看向余麟二人的眼神带著浓浓的不屑。
    在他身后,十余名衙役一字排开,或持长棍,或握短棒,个个面露凶光。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最右侧的一个官差——他半张脸隱藏在帽檐下,眼睛微眯,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无论是穿著打扮还是站姿气度,都与周遭衙役截然不同,儼然是个练家子。
    “大兄,就是他们打的我!“
    轿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先前被余麟教训过的少年探出头来,指著余麟咬牙切齿道:“就是他!“
    那被称作“大兄“的男子抬手压下他的手指:“好了,我知道了,你且看著便是。“
    说罢,他从容走下轿子,理了理身上的锦袍,朝余麟二人皮笑肉不笑道:
    “我姓李,单名一个麟字。”
    “在別地不敢说,但在这重云县,”他语气渐冷:
    “还没人敢欺负我之幼弟。”
    他缓缓踱步,目光在余麟和钟馗身上扫过:“两位是要断手,还是断脚啊?”
    “当然。”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若是两者都断,我也满足你们。”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衙役们齐刷刷上前一步,棍棒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街道上的行人见状纷纷避让,远远围观却不敢上前。
    不等余麟说话,钟馗当即上前一步,冷声道:
    “阁下难道不问谁先惹的是非?若非他在街上策马,不顾百姓安危,又向我等出手。”
    “何来此事?”
    “如此不分对错,反倒纵容包庇。如今更是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用私刑——”
    钟馗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在场眾人耳膜发颤:
    “这般行举,可有公正可言?!”
    李麟闻言,先是一愣,隨即竟失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公正?”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缓缓收起笑容,面色骤然转冷:“你们告诉他,什么叫公正。”
    话音刚落,身后一眾衙役齐声高喝:“我家公子所言所行便是公正!”
    声浪如雷,震得街道两旁的屋檐积雪簌簌落下。
    李麟满意頷首,抬手轻描淡写地朝余麟和钟馗一指:“带他们回去,好好说一说公正。”
    “是!”
    衙役们如狼似虎般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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