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寂油盐不进,婪知短时间內也无从再对萧寂下手。
    当夜宫宴结束后,祁隱年当之无愧拔得头筹,拿走了那瓶冰肌膏。
    而萧寂,则不出所料的,被皇帝叫去了崇华殿。
    “你当知晓我为何叫你前来。”
    皇帝由著宫人为他更了衣,坐在软榻上,看著萧寂。
    而他面前摆著的,则正是那只装著蛊王的小黑罐。
    从这蛊王被献上起,就没离开过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从长乐殿到崇华殿这一路上,更是皇帝亲手拿回来的。
    任谁有心思將其掉包,都难寻契机。
    萧寂如往日一样,坐在窗边太师椅上,平静道:
    “臣明白。”
    皇帝頷首:“朕也明白,你不甘心。”
    萧寂不置可否:
    “陛下多虑了。”
    话毕,殿中气氛便沉寂下来,皇帝不发话,萧寂也不主动。
    许久,皇帝刚刚伸手碰到那只黑罐,门外一个小太监便匆匆跑进来,躬身道:
    “陛下,五殿下来了。”
    皇帝摆手:“不见。”
    小太监便接著道:“五殿下说有要事求见,关於南岭。”
    到底是一国之君,闻言,又將手从那罐子上拿了开来,不耐道:
    “传。”
    祁隱年自打宫宴结束后,就一直在盯著皇帝,见萧寂跟著皇帝一道离开,而皇帝的手里就那般赤裸裸地捧著那只小黑罐,他便知道大事不妙。
    眼皮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萧寂离开前,与祁隱年目光短暂交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但祁隱年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他大步踏进崇华殿,跪在皇帝面前:
    “见过父皇,父皇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抬手:“起来回话,南岭又如何了?”
    祁隱年瞥了萧寂一眼,张口便道:
    “南岭狼子野心,今日一遭明显是不將大盛放在眼里,倒反天罡,天理难容!”
    “儿臣觉得,不如发兵收了南岭,以防后患无穷。”
    皇帝闻言,一拍桌子:“混帐!旁人挑衅几句,你便挥刀直上,说收就收,如此儿戏,可知若起硝烟,要劳多少民伤多少財?!”
    祁隱年本也没想就这么收了南岭,无非是因为心中焦虑,便隨便找了个由头,能让他顺理成章地进了这崇华殿。
    眼下皇帝不同意,祁隱年便顺势认错:
    “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
    皇帝被他嚷得脑仁子疼,刚想开口撵他出去,祁隱年便將目光放在了那黑罐子上:
    “父皇,这便是那蛊王吗?”
    皇帝嗯了一声,神色不耐。
    祁隱年没眼色地继续道:“可否给儿臣看看,让儿臣涨涨见识?”
    皇帝险些要气笑了:
    “老五,这些时日,是不是清閒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祁隱年挠头,开始装傻充愣:“儿臣好奇罢了。”
    就在皇帝再一次准备让祁隱年退下时,萧寂却开口了:
    “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蛊要用在臣身上的事,大盛迟早人尽皆知,五殿下若是好奇,不妨让殿下看著便是。”
    如若旁人不知晓这蛊是用在萧寂身上,怕是还会有人贼心不死,打著拉拢萧寂的主意。
    但萧寂此话一出,便是將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於萧寂无益,却让龙顏大悦。
    皇帝闻言,眯著那双混浊的老眼看了萧寂半晌,沙哑道:
    “督主能有这份心,朕甚感欣慰。”
    说罢,他便伸手拿起了那黑罐子,对萧寂道:
    “过来。”
    祁隱年看著萧寂站起身,后背冷汗都沁了出来,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眼下弒君,他和萧寂能活著逃出去的概率有几成了。
    萧寂明白祁隱年心中焦虑,回头看了祁隱年一眼,目光中带了一丝警告,让祁隱年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祁隱年的虎牙就咬在自己腮间软肉上,握紧双拳,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之中。
    他眼看著皇帝打开了罐口,罐子底部,趴著一大一小两只黑色甲虫。
    大的,如黄豆,为母蛊,小的,如米粒,为子蛊。
    萧寂將手指塞进那罐口中,小的那只黑色甲虫便顺著萧寂的指尖,爬上了他的手腕,张牙舞爪咬破了萧寂的皮肤,钻进血肉,消失不见。
    皇帝见状,苍老的手指也塞进了罐口,大的那只甲虫,也同样迅速钻进了皇帝的腕间。
    细小的伤口甚至连血液尚未来得及溢出,便已经癒合了。
    萧寂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对皇帝躬身行礼:
    “天色已晚,臣便不打搅陛下歇息了。”
    说完,既没看皇帝脸色,也没管祁隱年,便转身离开。
    只是与祁隱年擦肩而过时,髮丝划过了祁隱年的脸颊。
    祁隱年眼下心里一团乱麻,但为了不引人猜忌,到底还是又跟皇帝说了会儿没用的屁话,这才离开崇华殿。
    明面上,是回了昭阳殿,实则前一秒刚进了昭阳殿的门,后一秒,便顺著窗子跃了出去,直奔司礼监而去。
    萧寂就站在窗边,將祁隱年接了个满怀。
    祁隱年有些时日不曾与萧寂亲近了,但此刻却无暇顾及此事,从萧寂怀里挣脱出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怎么样了?”
    萧寂知道祁隱年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刚刚眼见著他蛊虫入体却无力反抗,心中不指不定得多难受。
    他安抚地摸了摸祁隱年的后脑:
    “没事,给我抱抱。”
    祁隱年红了眼眶:“是我没用,我……”
    萧寂打断他:“小不忍则乱大谋,方才的情形,你没轻举乱动,便是上策。”
    “我一直担心你会打乱我的计划,眼下看来,殿下还是靠得住的。”
    祁隱年的確想了很多。
    或是不管不顾地杀了皇帝,丟了江山,带著萧寂亡命天涯。
    或是不小心將那蛊打翻在地,趁机將其踩死。
    事后皇帝若是发难,他便说自己患了癔症,突发恶疾。
    任皇帝將气撒在他头上,饶了萧寂。
    但所有的衝动,却最终都被萧寂一个警告的眼神,扼杀在了摇篮里。
    祁隱年盯著萧寂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手腕:
    “萧寂,如果你的计划,是用你自己换我事成,我必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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