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看热闹,內行看门道。
    別人只看到苏安慢,但他却看到了一些让他心惊肉跳的东西!
    这个女娃检查零件的手法……太专业了!
    不,这已经不是专业了,这是一种浸淫此道几十年才能养成的本能!
    她的指尖不是在乱摸,她是在用指尖的触感,去感受每一个零件之间的公差,去检查枪身有没有细微的变形,去判断內部机件的光洁度和磨损程度!
    这是顶级钳工才有的本事!是靠手吃饭的老师傅的看家绝活!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孙老头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才多大?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娃,她从哪儿学的这手功夫?!
    就在孙老头心神巨震的瞬间,苏安的手,动了。
    如果说,高鎧的动作是狂风暴雨,是行云流水的武术表演,充满了力量和喧囂的美感。
    那么苏棠的动作,就是绝对的寂静,是一台在无尘环境里运行的最精密的手术仪器。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个动作的角度、力道、时机,都精准到了令人髮指的极致。
    刚才还慢条斯理的她,现在展现出的,是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速度与精准!
    “咔。”
    一声轻响,弹匣被卸了下来,被她的左手稳稳地放在桌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晃动。
    “噠。”
    又是一声轻响,套筒被卸下。
    那把结构坚固的手枪,仿佛自己活了过来,不是被暴力拆解,而是主动在她的指尖温顺地分解、舒展。
    没有高鎧那种夸张的“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只有零件被轻柔而准確地放置在桌面上的、微小到几乎听不见的细碎声音。
    卸弹匣、分解套筒、取出枪管、拆下復进簧……
    快!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
    一种安静到诡异的快!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嘲笑声,不知不觉地,全都停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著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不可思议地看著眼前这如同幻觉般的一幕。
    高鎧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住了。
    王晋和李翔云等人脸上幸灾乐祸的嘲讽,也变成了见了鬼一般的愕然。
    而孙老头,他叼在嘴角的那个“大前门”烟屁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一小撮灰尘。他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连呼吸都忘了。
    苏棠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经过了超级计算机千百万次的计算,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分解完成,她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开始组装。
    那速度,比分解时更快!
    零件在她的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自动归位。
    “咔、咔、咔……”
    细微而连贯的声响,像一台精密仪器的运作声。
    当高鎧还在为自己那充满力量感的行云流水而自得时,苏棠已经用一种近乎恐怖的效率,完成了组装。
    “咔噠!”
    最后一声轻响。
    苏棠的手,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安静得可怕。
    她缓缓摘下眼罩,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在眾人呆若木鸡的目光中,平静地看向了孙老头。
    孙老头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按下了秒表。
    整个枪械维修车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孙老头和他手里的那块秒表上。
    高鎧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盯著孙老头手里的秒表,心臟狂跳,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孙……孙师傅……多……多少?”
    孙老头举起秒表,那只修理过上万把枪枝、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抖得厉害。
    他看著上面的数字,惊讶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孙师傅?”高鎧的心沉了下去。
    孙老头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著苏安,然后又低下头,他张了张嘴,用一种梦囈般的声音,念了出来:
    “十……十七秒……”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记千斤重锤,狠狠砸在车间里每一个人的心臟上。
    十七秒。
    不是二十七秒。
    是十七秒!
    “什么?”王晋第一个尖叫出声,那声音尖利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十七秒?孙师傅,您、您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另一个男兵也跟著喊道,“绝对不可能!高鎧哥破纪录才二十七秒五,她怎么可能比高鎧哥快十秒!这不合常理!”
    空气仿佛凝固了。
    高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通红变成死灰。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十七秒?
    怎么会是十七秒?
    他拼了命,超常发挥,才將將打破了自己保持的二十八秒的记录。他以为那已经是人类的极限,是这个营区里不可逾越的丰碑。
    可现在,这个女人,这个他从头到尾都看不起的,瘦得像根豆芽菜的女兵,居然……只用了十七秒?
    快了整整十秒!
    这不是超越,这是碾压!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砸得粉碎。
    他引以为傲的天赋,他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练,他赖以生存的骄傲和自信,在“十七秒”这个数字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秒表!”高鎧像猛地转头,对著孙老头,声音嘶哑地吼道,“是你的秒表坏了!对!一定是秒表坏了!孙老头,你那块破表用了多少年了?早就该换了!”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开始口不择言。
    孙老头被他吼得一愣,隨即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子,吹鬍子瞪眼地骂了回去:
    “放你娘的屁!我这块『海鸥』表是当年从苏联专家手里贏回来的!陪著我从战场上下来,比你小子的年纪都大!走时比天文台都准!你说它坏了?!”
    老头子气得浑身发抖,指著高鎧的鼻子骂道:“输不起就说输不起!往傢伙什上泼脏水,你算什么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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