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那日的,”萧拂玉顿了顿,摸著葫芦的头嗤笑道,“就算有那日,你的梁子能比沈招那廝结下来的大?天塌了都有咱们沈爱卿打头阵,怕什么?”
    葫芦兴奋摇晃尾巴,附和狗叫:“汪!”
    来福忙笑著应声。
    ……
    次日,萧拂玉刚用完早膳,便听来福鬼鬼祟祟来稟报:“陛下,今日沈大人偷偷进宫了,都还未给陛下请安,大清早便去了太医院。”
    “他又想做什么?”萧拂玉挑眉,“让院首来见朕。”
    两炷香后,院首匆匆赶来,跪下行礼:“陛下。”
    “张院首,听闻今日沈卿来寻你,他寻你做什么?”
    “呃……”张院首面露迟疑,正要说话,某道懒洋洋的声音便从殿外传来。
    “陛下何不亲自来问臣呢?”
    萧拂玉掀了掀眼皮:“朕想问谁便问谁,轮得到你置喙?”
    张院首擦了擦额前的汗,正要开口,被男人再次打断。
    “哦,其实臣只是问张院首要了一点治断袖的药罢了,”沈招恶劣地勾起唇道,“陛下要试试么?”
    来福:!!!
    张院首险些一口气梗在胸口,被嚇的。
    萧拂玉垂眸扫过下首的男人。
    以往这混帐东西最喜欢用那种挑衅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他,但今日却不同,从沈招进来到现在,一直耷拉著眼皮,就算口出惊人故意惹他,也不曾与他对视。
    沈招在迴避他的目光。
    这真是见鬼了。
    “荒唐,”萧拂玉轻哂,“太医院哪来什么治断袖的药。”
    “陛下怎知没有?”沈招冷不丁笑了一下,“怎么,陛下治过?”
    “朕治没治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拂玉玩味道,“爱卿好端端的,为何会觉得自己是断袖呢?”
    “陛下误会了,臣可不是断袖,”沈招顿了顿,低笑,“只是同僚里断袖太多,寻个方子预防罢了。”
    “朕倒是有个法子能预防,”萧拂玉隨手抽出桌案上的一本佛经,丟进沈招怀里。
    “这本佛经是昨日广济寺送来的皇祖母遗物,朕赏你了,”萧拂玉冷哼,“佛经最能净化脏东西,爱卿每日多读几次,什么病都能治回来。”
    沈招垂眸翻了翻佛经,塞进怀里,喜滋滋道:“臣谢陛下赏赐。”
    这廝如此反常,又憋著什么坏?
    萧拂玉细眉拧起,沉默片刻,摆摆手:“你退下吧,仔细明日的观星台,若雪扫不乾净,朕要你好看。”
    沈招终於抬眸,直勾勾盯著他看了片刻,“臣告退。”
    男人转身,哼著小调走出去,心情似乎甚好。
    待人退出大殿,张院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陛下,您切莫听他胡说,什么治断袖,他来太医院,就是让微臣开些降火寧神的药。”
    “他若是著急上火就去上云京街上的药铺,朕的太医院他也配用?”萧拂玉淡声道。
    来福立马道:“就是,他也忒猖狂了!陛下定要狠狠罚他。”
    “罚……自是要罚的,”萧拂玉想到什么,慢慢翘起唇角,“昨日葫芦换下来的狗链子在何处?”
    “回稟陛下,还放在葫芦的狗窝里呢,”来福道,“那小畜生霸道得很,时时刻刻都趴在那链子上睡,谁也不让碰。”
    “那正好,也不必拿去洗了,就这样赏给沈爱卿,反而配他的身份,”萧拂玉笑意愈发愉悦,“葫芦怎么戴,就让他怎么戴,朕要让他老老实实带著朕的狗链子去观星台扫雪。”
    “去吧。”见来福迟疑,他轻飘飘催了句。
    “是……”来福有苦说不出,不情不愿退了下去。
    往年上元节宫中都会摆宴邀请百官,今年萧拂玉取消了旧制,让文武百官安心陪伴家人去逛灯,又格外赏了元宵,更是皆大欢喜。
    御用的轿輦停在观星台下。
    “陛下,当心脚下,”来福小心翼翼扶著陛下白玉似的手,搀扶著人下了轿輦。
    从此处往上,统共九十九阶,每一阶皆由白玉铺就,其上雕琢纹,哪怕是冰天雪地踩上去也不容易滑倒。
    他特意提前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了瞧瞧沈招那廝的狼狈模样。
    萧拂玉踩著白玉阶往观星台上走去。
    天子身后簇拥著乌泱泱的宫人,沿著身前的台阶继续往前,隱隱能看见阁楼屋檐下隨风晃动的夜明珠宫灯。
    远远望去,如仙阁坠入人间。
    冬日里再轻薄昂贵的衣裳都不適合用来跑动,萧拂玉被来福扶著爬到最上边时,天鹅绒套帽下原本雪白的面颊与鼻尖皆是霞红一片,唇瓣间吐出的白雾模糊了他蕴满湿意的狐狸眼。
    来福满眼心疼,忙不迭掏出帕子擦去天子额前的汗珠,“今日格外冷,陛下又畏寒,多穿了件夹袄,又重又厚,这灯可真是好大的福气,让陛下累著也要来看。”
    “行了,”萧拂玉环顾一周,竟真没瞧见一点残雪,当然,也没瞧见某个人。
    “陛下,臣在这里。”喜气洋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萧拂玉仰起头,只见阁楼顶上,男人閒散而坐,隨手丟开用来扫雪的扫帚,朝萧拂玉伸出手,挑眉:“陛下,要上来坐坐么?”
    他没回应,半眯起眼,扫过男人脖颈上的狗链子。
    对於葫芦而言过大的金链子於男人而言正严丝合缝。
    只是这链子的另一端却是空荡荡地垂下来,得有个人牵著,拽著,才能让这条狗链子拥有存在的意义。
    “陛下不可,这上头如此危险,这沈大人又一贯……”来福大惊失色,连忙劝阻。
    来福的话没有说完。
    屋檐上的男人纵身跃下,一把撞开將陛下团团围住的宫人们,並在他又惊又怒的眼神下打横抱起他金尊玉贵的陛下,脚踩轻功飞了回去,甚至还回头朝他挑衅地扬了扬眉。
    就像在说——
    你的陛下,我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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