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鶯雪从未经歷过这样的场合,露天的简陋环境,油腻的摺叠桌,身边是豪爽到近乎粗鲁,甚至有人光著膀子的大叔们。
    空气中瀰漫著汗味、烟味、酒味和篝火的烟火气。
    这在她过往精致的社交圈里是不可想像的。
    然而,当她举起酒,迎上周围那一张张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布满风霜却写满真挚热情的笑脸时,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仿佛被一种陌生的温暖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抿了一小口。
    好苦!她第一次喝这样廉价的啤酒。
    或许是因为许鶯雪这位仙女也入了凡尘,席间的气氛更加高涨。对於这些常年在底层打拼的农民工来说,能和许鶯雪这样一看就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贵人同桌共饮,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吹嘘的新鲜事。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七七八八,话题渐渐转向了更深处。
    大家借著酒意,聊起了远方的老家,聊起了年迈的父母,聊起了在家操劳的妻子,聊起了正在读书的孩子。
    生活的重担,像一座座无形的大山,清晰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他们离乡背井,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挥洒汗水,忍受日晒雨淋,只为挣得那微薄的只能维繫远方那个家的希望。
    每一分钱都浸透著辛酸,每一句抱怨都带著沉甸甸的责任。
    许鶯雪安静地听著,这是她从未深入了解过的另一个世界。
    没有风雪月,没有远大理想,只有最赤裸、最现实的生存压力。她看著这些农民工微醺中带著一丝无奈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
    “鶯雪姐,对於你来说,人活著的意义是什么呢?”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著秦夏的脸。他忽然转过头,看向身边沉默的许鶯雪。
    “对於他们来说,活著就是赚钱,养家,像一个停不下来的轮子。他们明天有的可能会在这个城市停留,有的要去更偏远的城市继续工作,离家越来越远。”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他们渺小的跟尘埃一样,被人无视,轻贱!可是,最讽刺的是,这些高楼大厦,却都是经过他们的手。”
    许鶯雪没有说话,或者说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秦夏的话。
    她听出了秦夏话语里的不甘,对世界的不公平。
    “鶯雪姐,你说我又火了,我的名字被大家熟知,我唱的歌也很受欢迎,我是幸运的。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无名的人,他们的名字,都会被记住吗?他们所做的一切,也会被铭记吗?”
    秦夏像是自己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许鶯雪。
    “你喝多了。”
    许鶯雪按住了秦夏拿著的酒,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起鬨起来。
    “老冯,你不是喜欢弄你那个吉他吗,来给我们唱首歌!”
    “就是,天天就看你回来就弹,吵得人睡不著觉。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秦夏和许鶯雪看去,那个被大家叫老冯的男人,只是笑著摆手。
    “我也是刚学,哪会啊!”
    但是大家可不放过他,最后老冯也是只能上去拿出自己的吉他,然后叼著烟眯著眼弹了起来。
    他自弹自唱,虽然唱功確实没有那么好,可是感情有时候压过了很多技巧,大家开心的喝酒,会唱的跟著他唱著。
    儘管明天大家將各奔东西,但是这一刻,大家都短暂的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只享受今晚的放鬆开心时刻。
    “冯叔,吉他借我玩玩唄?”
    兴许是喝多了,秦夏也忍不住想要弹唱一首。
    “小秦也会吉他?”
    冯叔诧异道。
    “你懂什么,现在年轻人啥不会的。你赶紧给了得了!”
    “我倒是觉得小秦有点那种流浪歌手的气质!”
    大家自然是不会扫兴,在这一刻就是能有多放鬆就有多放鬆。
    秦夏接过了冯叔递来的吉他,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隨后目光扫过了张叔等人。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说话,都是好奇的看著秦夏。
    这个小伙子,是他们这里最年轻的了,大家不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这个小伙子总是会自言自语,甚至有时候脸上都会有悲伤的表情。
    大家说,小秦肯定是经歷了很大的打击,所以心地善良的他们默契的不去提小秦的以前,在工作上能帮的自然也都帮。
    这份善意,秦夏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呢?
    所以,他想送他们这一首歌。
    歌名是《无名之人》,他真心希望这些无名的人,能被生活善待。
    篝火噼啪,火星升腾,像无数细小的精灵在夜色中飞舞。
    秦夏指尖落下,那带著漂泊感的前奏,缓缓传进眾人的耳中。
    这旋律在寂静的夜空下流淌开来,让大家脸上带著一丝惊喜。
    没有麦克风,可是声音也足够了。秦夏嗓音带著一丝沙哑清晰地唱道:
    “我是这路上 没名字的人”
    “我没有新闻 没有人评论”
    “要拼尽所有 换得普通的剧本”
    “曲折辗转 不过谋生”
    “我是离开 小镇上的人”
    “是哭笑著 吃过饭的人”
    “是赶路的人 是养家的人”
    围坐的工友们听著秦夏的歌声,一股辛酸涌上了他们心头。张三拿著酒瓶的手顿在半空,李哥忘记了抽菸,王伯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大。
    秦夏的歌声猝不及防的让他们心底那个装著无数委屈辛酸翻涌而起,是啊,在这偌大的城市里,他们不就是那没名字的人吗?
    离开自己的家乡,在无数个城市奔波,只为了要养家餬口。
    “是城市背景的 无声”
    “我不过 想亲手触摸”
    “弯过腰的每一刻”
    “留下的 湿透的脚印 是不是值得”
    “这哽咽 若你也相同”
    “就是同路的朋友”
    “致所有 顶天立地却 平凡普通的”
    秦夏想起了这些日子,和眼前这些人日復一日扛起的水泥袋、烈日下滴落的汗珠、发起了老茧的双手。
    张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想起了家里的妻子,还有在床上的老母亲,儿子也在上学,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李哥狠狠吸了口烟,烟雾繚绕中,他仿佛看到自己年復一年在脚手架上攀爬的身影,拼尽所有,只为挣钱能让家人不饿肚子。
    许多工友纷纷低下了头,离家的酸楚和谋生的艰辛涌上心头,让他们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仿佛要压住这份苦涩。
    “无名的人啊 我敬你一杯酒”
    “敬你的沉默 和每一声怒吼”
    “敬你弯著腰 上山往高处走”
    “头顶 苍穹 努力地生活”
    “你来自於 南方的村落”
    “来自粗糙的双手”
    “你站在 楼宇的缝隙 可你没有退缩”
    “我来自於 北方的春天”
    “来自一步一回首”
    “背后有 告別的路口 温暖每个日落”
    唱到这里的时候,秦夏已经能看到张叔等人此时的状態,每个人几乎都红著眼眶,甚至有一两个工友大叔捂著脸,哭得像个孩子。
    张叔只是仰著头,任由任由泪水无声地滑下。
    许鶯雪是第一次在秦夏身边听他唱歌,这首歌饱含的情绪,让许鶯雪都不由的眼眸泛红。
    这首歌在这些工人心中,有多大的杀伤力?
    或许,这些工人们的眼泪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啊,都是无名的人,在这个世界,我们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她想起了秦夏问她的那句话,人活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在这些人心中,活著就是养家餬口。
    在那些有钱人心中,那他们活著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那么...自己活著的意义是什么呢?
    “姐,你为什么要学医?”
    许云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心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疼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当家乡入冬 的时候”
    “列车到站 以后”
    “小时候的风 再吹过”
    “回忆起单纯 的快乐”
    “在熟悉的 街头”
    “有人 会用所有的温柔 喊出你的 名字”
    “无名的人啊”
    ...
    “无名的人啊 车来啦”
    “太多牵掛就 別回头啊”
    “无名的人啊 车开啦”
    “往前吧 带著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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