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名大臣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道:“皇上息怒,王爷他……”
    “闭嘴!”昭文帝又是一拍桌案,“继续议事!”
    这议事的氛围算是彻底毁了,昭文帝时不时就要往殿外瞥一眼。
    只见裴涇负手而立,竟还颇有閒情逸致,春寒料峭,风吹得他衣袂翻飞,却不见半分狼狈,反倒像幅水墨画似的。
    “这个混帐……”昭文帝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裴涇这疯病打小就带著,治也治不好,骂也骂不醒,只能由著他撒癔症了。
    议事终是草草散了。
    昭文帝回了寢殿,靠在榻上揉著眉心。
    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的原因,他近来总觉得身子沉,稍一动就乏得慌,方才议事时,都喝了一杯参茶才撑住。
    “裴涇这孩子,那点子聪明劲像朕,可惜了。”
    “皇上。”孟元德忍俊不禁,“王爷年纪尚轻,心性许是还没定下来。”
    昭文帝哼了一声,“这倒確实是,朕可没他那爱现的毛病,一点子夫妻间的事,恨不得昭告天下,朕当年可没他这么张扬,不过听著也怪可怜的。”
    孟元德笑著附和了几句,等昭文帝歇下,他又去了一趟软禁大皇子的崇礼殿,待了半刻钟才回来。
    一回来就听见小太监说皇上没睡一会儿就醒了,问了孟元德去了何处。
    孟元德刚踏进內殿,就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抬头看时,昭文帝半靠在榻上,眼下的青黑比先前更重了些,显然是没歇安稳。
    “去哪儿了?”
    孟元德心头一凛,宫里遍布皇上的眼线,自己去看大皇子这事断然瞒不住,躬身道:“回皇上,奴才去了趟崇礼殿。”
    昭文帝没说话,目光又沉了几分。
    孟元德继续道:“大皇子那边,先前就使人递了话,说身子不適,又哭闹著要见皇上,奴才便去看了一眼,皇上这是又没睡好?”
    说著,他从一旁的匣子中取了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太医嘱咐过,这安神丸一日只能服三粒,这是今日最后一粒。”
    昭文帝接过药丸就著温水服下,没过多久眼皮便沉了沉,呼吸慢慢匀了。
    ……
    定远侯府,侯夫人正哭得厉害。
    “明楨,你就救救她吧,她再不对,也是你的亲妹妹啊。”
    魏明楨垂著眼,视线落在细节被攥皱的袖口,“母亲,她杀人的时候,可曾想过姜如翡也是別人家的女儿?”
    “辞盈还小啊。”侯夫人哽咽道:“她就是一时糊涂,被猪头蒙心才犯了错,可是姜如翡人已经没了,人死不能復生,难道真要让活人给死人偿命吗?”
    魏明楨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后来再去姜府弔唁看见的画面。
    三口棺木整整齐齐摆在一起,其中两具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姜家人哭著把他往外推,虽然只看到一眼,却像是烙进了他心里。
    他实在无法把尸体和那个爽朗的姑娘联繫在一起,也无法相信姜如翡就这么走了。
    “你是兄长!你去想想办法啊,哪怕是进廷尉狱去看看也好。”
    魏明楨没应,挣开了侯夫人的手。
    转身离开时,身后的哭声更急了,一下下刺著耳根。
    姜如翡……真的死了吗?
    外面的雪都快要化尽了,近几日很少再听见冰棱消融的声音。
    魏辞盈在牢房的墙壁上划下第三十七道印子,意味著她已经被关了三十七天。
    起初还哭喊、咒骂,后来嗓子哑了,力气也耗尽了,心也跟著死了。
    他们果然都不要她了,什么亲情,到头来都是权衡利弊,没有人为了她这个杀人犯赌上家族的前程。
    就跟前世一样,父母兄长,不过是短暂的缘分,看似亲厚,真到了分岔路口,终究是要各走各的路,谁也不会为谁多停留一步。
    唯一的意外,是江临渊,昨天竟托人递进来一张字条,那上面只有潦草的两个字:“等我”
    魏辞盈將脸埋进膝盖,心口像是被冻住的石头,又沉又硬。
    牢门前的光线晃了一下,她抬起头,是狱卒例行巡查经过。
    她抬起头,“大哥,我想见昭寧王。”
    狱卒脚步都没停,“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王爷说了,等你问斩的时候,自然能见到的。”
    ……
    这些日子裴涇忙得不可开交,回来时多是晚间。
    帐外烛火已经灭了,两人躺进被窝,裴涇把姜翡往怀里拢了拢,声音有点疲惫。
    “裴翊虽被禁足,看著是失了势,但地下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没怎么动,他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篓子里,朝中还有不少他的人。”
    “他背后还有个定远侯呢。”姜翡低声说。
    裴涇眼睛半闔不闔,这些日子他每每回来,都会和她聊些事,一是怕她窝在府上瞎想,二是怕她担心,好在目前局势还算稳定。
    “定远侯是个聪明人,钱庄的事他没沾半分,近来十分低调,他这是在暂避锋芒,等风头过去。”
    春寒料峭,姜翡给他掖了掖被子,“我听说姜成瑾下狱了。”
    裴涇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嗯,周显被抓,把过错都往姜成瑾身上推,姜家……姜家……”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散在平稳的呼吸里,竟是睡著了。
    窗外风息渐止,帐子內只剩裴涇沉沉的呼吸声,
    姜翡听著他的呼吸声,心里泛酸,这些日子,他是真的累狠了。
    次日一早,裴涇刚起身,段酒便已经侯在廊下。
    见他出来,立刻上前低声稟报:“王爷,昨夜府外有异动,不是刺客,没交上手,像是来打探消息的,被暗卫给挡回去了。”
    裴涇回头朝臥房方向看了眼,那里头姜翡还睡著,他转过头,“是谁的人?”
    “暂未查清,会不会是有人不相信小姐已经死了,来探个虚实?”
    裴涇眉头微蹙。
    夺嫡之爭和姜翡无关,她的死活,那些爭权夺利的人未必会放在心上。
    会如此在意、甚至冒险来探虚实的,多半是魏家人,毕竟姜翡的死和魏辞盈的案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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