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的双方,一方是腐烂的僵尸军团,个个披着腐烂的战甲,举着长矛、顶着盾牌,成一组组军阵排列,十分威严;另外一方,是无数的野兽,虎狼猪熊,獠牙狰狞,虽然纷乱,却如洪流,威势极其猛烈。
    双方已经不知道战了多久,但各自的身后,仍然在涌来无穷无尽的大军。
    两支大军没有生死之惧,硬碰硬的撞击在一起,不多时,已经有成百上千的僵尸军士倒下,而被长矛扎穿、箭矢射死的野兽同样是一片又一片,荒原上血流成河。
    血液汇聚至低洼处,形成一滩滩血浆,风吹之后,这一滩滩血浆便化为一团团血胶,在大地的震颤中翻滚。
    竹妖滑下山坡,拈起一团血胶,嗅了嗅血胶上的气息,继而张口,将血胶吞咽下去。
    然后它带着骷髅和蜘蛛,开始吞咽一团又一团血胶
    ……
    当落叶满山、秋风萧瑟的时候,围绕在刘小楼身边的煞雾浓郁到了极致,几乎成茧,以至鸟雀落于其上,可蹦蹦跳跳而不坠地。
    山中修行不知岁月,直到某一天,天上忽然阴沉下来,聚集了厚重的乌云,乌云一直向下压,压到了乌龙山群峰之巅,几乎伸手可以触及。
    一阵风起,大雪漫天泼洒下来,将乌龙山覆于其下,刘小楼的眼皮子才忽然动了动。
    又过了一夜,至次日清晨云开雪住时,他已经成了一团雪堆。
    阳光投洒在雪堆上的那一刻,雪堆如同被沸水浇淋过一般,很快化开。
    刘小楼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长啸声在乌龙山群峰间回荡,久久不息。
    这次闭关,远超预计,从春天到冬天,耗时一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也是刘小楼闭关最久的一次。
    但在那意象烛照的梦境之中,却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刘小楼觉得,自己已经形容枯槁,几乎忘了活动身子骨是什么感觉了。
    六个月的闭关,修行远超预期,不仅炼出了气海罩子,更是将气海真液凝炼成胶,一举进入筑基后期。
    从身边抓来一团雪,将其凝结成一面冰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简直不忍目睹,于是就着冰镜剃须束发,再化雪为水,梳洗干净,这才摸着脸颊感到满意,只觉神清气爽,恢复了乌龙山双秀的风采。
    缓步从绝顶下来,穿过竹林,来到山门院落前,就见池塘边已经聚集了数十人,齐齐躬身唱诵:“恭贺掌门破境!”
    却是他那一声长啸,惊动了整座乾竹岭,众人都赶来见证了。
    方不碍、星德君夫妇、刘道然夫妇、大弟子周瞳、二弟子黄羊女都在,包括大白和小黑,也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连周家、刘家之前收的张牛郎、田彩画都来了,更有周家庄、刘家庄的管家、大仆等等。
    刘小楼听说,很多高人隐士破境时,往往吟诗一首,或者至少吟两句,用来证心明道,不仅是为抒怀,也有点化后辈子弟之意。
    此时此刻,他心下无比欢喜,感怀之情自然流露,张嘴便打算吟上一首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只吟两句
    两句不成,那就一句罢
    最终,他还是决定不吟诗了,毕竟传法点化这种事情,不是瞎传瞎点的,不仅要深入浅出,而且要因人而异,三玄门的传统便是师徒传道授业时,从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当年郑师对自己,不就如此么?尤其是炼制迷离香,那可是手把手的教,在修行阴阳术时,更是亲自带着他去二条巷口,从观风望色开始学起,从不搞深奥的词句。
    “妙!”多说无益,刘小楼最终蹦出一个字来,给自己的破境结个彩。
    当然,不吟诗归不吟诗,该有的分享还是要有的,又问了问今日的岁历,听说刚好赶在除夕,干脆当场吩咐,今晚设宴庆贺新年,同时也在贺岁宴上向大家讲述自己的破境心得。
    于是众人一哄而散,继续各忙各的去了,跳崖的跳崖,拔竹笋的拔竹笋,割蜂蜜的割蜂蜜,淘米的淘米,扫雪的扫雪,放爆竹的放爆竹,切腊肉的切腊肉,山门内一片热闹。
    方不碍、星德君和刘道然走进亭中,陪着刘小楼坐下,星德君抚须道:“原本以为掌门闭关还要些日子,我们都打算自己过这个年,你看,大伙儿早都备好了食材、爆竹、烟花,只不过大伙儿都担心打扰你闭关清修,爆竹和烟花便都没准备燃放。看你闭关出来,年轻弟子们多欢喜,这算是有了年味了。”
    刘道然也点头:“越来越热闹了。”
    的确有了年味了,更热闹了。
    想起以前一人一鹅一猫过年,和眼前这几十人的欢闹场面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几人一时无话,就这么看着弟子和家仆们欢闹忙碌。
    正说时,星德君忽然指着大白和小黑日常跳崖的悬崖边,道:“朱元紫把闺女送来了,掌门你看怎么办?”
    刘小楼这才注意到,那悬崖边坐着个少女,比黄羊女似乎稍大一些,依稀和周瞳差不多。
    从岁数上看,朱元紫应该是没说假话,年方二八没错了——唔,似乎又长了一岁,但相貌上,却和刘小楼想象中相差甚远。
    这少女身材平平、相貌平平,外形当真是平庸到了极致,以至于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
    一点都不像个修行世家的女儿。
    但凡出生在如朱家这样的修行大族中,只要有修行天赋、入了修行门槛的女子,容貌都有些特点,总之绝不会如这女孩一样这么平庸,扔在家仆的人堆里,比家仆还像家仆!
    尤其那怯生生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大族千金?
    “她真是朱元紫的闺女?”
    “次女没错了,只不过是庶出的。她的娘亲,是朱元紫养的小婢。”
    “什么名字?”
    “灵子,朱灵子。”
    “不是和字辈吗?”
    “都说了是小婢养的我可不是骂人啊小婢养的,入不了字辈族谱。”
    “朱元紫说,她炼气后期?”
    “炼气八层。”
    “嘶天赋恐怖至斯吗?”
    “不知怎么回事,她这个八层的确是八层,但和瞳儿比过一次,还不如瞳儿这个炼气六层,无论真元的深厚、对经脉的调动、对五行的感应,都要滞涩不少,所以斗法上弱得很。这样的修士,将来后劲不足,恐怕难过筑基一关。”
    “星德君说得没错,这孩子挺可怜的。”
    “道然,事关孩子的终身大事,不能因为看着她可怜,就答应结亲吧?世上可怜之人那么多,我家瞳儿也收不过来啊!”
    “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是跟掌门念叨念叨。”
    “反正我跟朱元紫表明态度了,我家瞳儿已有亲事,不能和他家结亲!掌门,你当时没有答应他吧?”
    “这个,还真没有答应,你和七娘没有点头,我怎么好答应?”
    “那就好,那就好”
    “掌门,星德君,那这丫头怎么办?”
    “若不成亲,焉能令其骨肉分离?能退回去么?”
    “星德君、道然,你们不要吵了。掌门,朱元紫离山前和我说了,若不能与瞳儿结亲,也希望让这孩子留在山上,随便拜哪一个做老师都行,哪怕不拜老师也没关系。他就是以此女为质的意思,不送人质,他不踏实。”
    “这那你们意见呢?都说说,留不留?”
    “只要不和瞳儿成亲,都可以。”
    “留下孩子吧。这些日子我也接触了她几回,感觉如果把她送回去,恐怕日子难熬。”
    “道然兄说得没错,不能送回去。”
    那丫头不知道亭子里的几个人正在讨论她的去留,两只腿凌空晃荡,双眼望着山外,又不时回头看向山门各处的热闹,眼神中满是胆怯,以及一丝丝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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