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收回视线,看向身穿黑色西装,胸前戴著白的老人。
    她红唇轻启:“七叔,凯尔玩心比较重,人还是很重情义的,他堂弟克劳斯,如今的puppy活得好好的。”
    谁又能想到,黑手党教父,唐纳德家族的家主,內心极度渴望亲情。
    哪怕凯尔再心狠手辣,双手染血,他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
    凯尔幼年时缺失的亲情,让他十分渴望真心相待的感情。
    这些年,凯尔一直很疼谢东阳几个孩子,不管凯尔什么时候来华夏,不管他时间有多匆忙,总会带著几个孩子喜欢的礼物见一见他们。
    只是,凯尔的性子太衝动,容易怒意上头,做出失去理智的事。
    秦姝之前的几次警告,是给凯尔的心理防线戴上一层枷锁,让他凡事多思量。
    秦姝揉了揉眉心:“七叔,我今天找您来是为了宸宸,这孩子是秦氏第三十九代传人,本家派人保护他还不够,我希望暗处的势力也能保护宸宸。”
    七叔神色肃穆地点头:“我让童飞亲自过来。”
    秦姝走到玻璃窗前,看向外面来弔唁的男男女女,心底感到非常不舒服。
    前来参加谢澜之葬礼的人,个个位高权重,满京市的权贵几乎都来了。
    可他们都是戴著一层又一层面具来的。
    *
    葬礼结束后。
    秦姝签了近百份资產转移协议书。
    秦姝拎著一个手提皮箱,跪在谢父、谢夫人的身前。
    “爸、妈,我要走了,这箱子里面是一些强身健体,可以让二老延年益寿的药。
    我走后,宸宸会调理你们的身体,他年纪虽小,医术远胜我年少时的医术,有宸宸在,你们一定会等到澜哥回来的那一天。”
    秦姝把皮箱放到桌上,刚准备给公婆磕头,被谢夫人一把扶住。
    “阿姝,你要去哪?澜之呢?现在丧事也办完了,他什么时候回家?”
    秦姝语声艰难地说:“澜哥……要等很久才能回来。”
    谢夫人追问:“很久是多久?”
    秦姝:“……十年八年。”
    已经60多岁的谢夫人,感觉天都塌了。
    十年八年?那她还能等到儿子回来的那天吗?
    七十古稀的谢父,搭在沙发扶手的手,狠狠颤了一颤。
    秦姝见二老的脸色灰败,急忙出声安抚:“爸、妈,你们会长命百岁的,这些年你们自己应该也能感受得到,身体比普通人要硬朗,只要保养好,你们活个一百二十岁都不是问题!”
    谢父跟谢夫人面面相覷,並未被安抚到。
    这时,楼上传来一道透著冷漠的苍老声音。
    “我孙女说得不错,这十多年来,阿姝把你们的身体调理得不错,只要不作死,再活个四十年不是问题!”
    无为子悠哉悠哉地走下楼。
    谢父看到秦爷爷,连忙起身,恭敬地躬身行礼。
    “秦老,我不是怀疑阿姝,只是世事无常,我怕等不到澜之回来的那天。”
    无为子走到秦姝的身边,瞥了一眼桌上的皮箱:“这里面有我给你们的丹药,只要你们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保你们活到见到谢澜之的那天。”
    谢夫人站起身,不惧无为子浑身释放出来的威压与疏离。
    她颤声问:“你们要去哪?我儿子真的能活过来?什么治疗要等十年八年那么久?”
    无为子耷拉著眼皮子,语气冷漠:“无可奉告!”
    谢夫人心下愈发慌了,目光哀求地看著秦姝。
    秦姝握著婆婆的手,咬著牙说:“妈,我跟澜哥要去很远的地方,不方便说。”
    谢夫人声音哭腔道:“十年真的会回来吗?我要是等不到你们呢?”
    秦姝眼底深处闪过恐慌,耳边迴响爷爷说的话。
    ——修真界,弱肉强食,实力为尊,拼的是先天灵根与修为。
    ——谢澜之到了修真界能不能活,怎么活著,要看他的造化。
    秦姝压下心底的不安,仰头撞入谢夫人满是痛色的眼眸。
    她满脸决然,咬字清晰地说:“十年,十年后我一定会带澜哥回来!”
    谢澜之活,她活。
    谢澜之死,秦姝殉他!
    到时候,爷爷会亲自把她的骨灰送回来,与谢澜之合葬。
    秦姝话说完,对著谢父、谢夫人磕了三个头。
    “爸妈、我走了,你们保重!”
    秦姝起身,走到秦爷爷的身边,又对公婆道:“我白天跟孩子们说过离开的事,这个时间他们应该睡了,就不吵醒他们了,以后孩子就拜託二老照顾了。”
    谢父眸光微闪,瞥向二楼楼梯口,发现有几道身影。
    他在心底低嘆一声,满目不舍地对秦姝说:“我送你。”
    秦姝坐车前往停机坪,身后的小楼內,谢东阳兄妹几人站在二楼的阳台,看著行驶离去的轿车越来越远。
    谢锦瑶抱著谢东阳的小腿,一抽一抽地哭:“哥哥,我要找爸爸妈妈!”
    谢东阳弯身把妹妹抱起来:“瑶瑶听话,爸爸妈妈要去做很重要的事,等你长大了,他们就回来了。”
    谢锦瑶哭著喊:“我不要长大!我现在就要找爸爸妈妈!”
    她拽著谢东阳的衣服扯:“大哥,你带我去找他们,再不追妈妈就走远了!”
    谢东阳眼眶微红,哑声说:“瑶瑶听话,爸爸妈妈为了能更好的陪伴我们不得不离开,瑶瑶难道想要永远跟爸爸妈妈分开吗?”
    “我不要!”谢锦瑶哭著大喊。
    谢东阳揉了揉她的脑袋:“那瑶瑶就要乖一点,等你长大了,变得更漂亮了,爸爸妈妈家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哇!!!”
    谢锦瑶似懂非懂,只知道见不到爸爸妈妈了,扑到谢东阳的怀里嚎啕大哭。
    谢宸南走上前,哽咽地说:“哥,我们真的不去送妈妈吗?”
    谢东阳摇头道:“没有告別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谢宸南吸了吸鼻子:“可我好难受。”
    谢东阳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身后的两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弟弟。
    他沉声说:“爸爸说过,我们是男子汉,要肩负起身为谢家子弟的责任,如果我们更强一些,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开。
    你们有这时间伤心难过,不如想想怎么强大自身,等到有朝一日,我们要强到再也不跟爸爸妈妈分开!”
    谢宸南眼底闪烁出熊熊野心:“对!我要好好学习医术!”
    如果他的医术再强一些,曾外公就不会为了救爸爸,把妈妈也一块带走。
    谢砚西跟谢墨北忍住眼底的泪意,小手握成拳头。
    兄弟俩异口同声道:“我们也会努力!”
    唯有谢锦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哭累了,趴在谢东阳的肩上睡著了。
    *
    秦姝深夜回到玉山村。
    她站在家门口,看到父母的房间亮著灯。
    站在门外的无为子催促:“去吧,跟你爹娘告完別,我们就走了。”
    秦姝抬脚跨入家门,迈著沉重步伐,一步步走到父母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作,眼底满是愧疚与不舍。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秦母复杂地看著女儿,像是知道秦姝要离开。
    秦母视线略过秦姝,往身后的走廊望去:“你爷爷没来?”
    秦姝轻轻摇头:“妈,我要走了。”
    秦母心中顿时感到不是滋味:“为了一个外人,值得吗?”
    秦姝说:“澜哥不是外人,他是我喜欢的人。”
    秦母抬手摸了摸秦姝凌乱的髮丝,语声温婉:“那就去吧,有机会……如果有机会,就回来看看我们。”
    秦姝瞬间红了眼眶,扑到秦母的怀里低泣。
    秦母拍了拍秦姝的后背:“好了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哭鼻子。”
    秦姝擦了擦眼泪,低声问:“妈,我爸呢?”
    秦母眼神闪躲:“他啊,睡著了,没心没肺的。”
    秦姝眨了眨眼,明白了什么,声音提高地说:“妈,我走了,你跟爸保重身体,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知道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要听爷爷的话。”
    “嗯!”
    秦姝一步三不舍地离开了。
    秦母亲自把人送到门口,没发现公公的身影。
    秦海睿走到秦母身边,低声提醒:“爷爷去山脚下等阿姝了。”
    秦姝对母子二人挥手,语声哽咽地道別:“妈,大哥,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阿姝!”秦海睿突然喊住人:“我送你!”
    秦姝犹豫片刻,点头:“好——”
    秦母回到房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抱住。
    “呜呜呜……阿蓉姐,我们的宝贝女儿走了!她为了一个男人就这么离开了!”
    秦父像个孩子一样,搂著媳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母抱著丈夫,柔声安慰:“阿姝会回来的,老爷子都亲自回来了,阿姝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秦父抽噎道:“我捨不得阿姝,那是我们唯一的女儿!”
    秦母很有耐心地安抚丈夫:“好了好了,你怎么也跟阿姝一样,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她拉著丈夫来到窗前,望著秦姝、秦海睿走在小路上的身影。
    秦母嗓音含笑地说:“阿姝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不用我们操心,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活著,活著他们回来的那一天。”
    秦父望著女儿离开的背影,情绪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秦母的眼角抽了抽,在心底怀疑自己,当年二婚看中的丈夫,是怎么从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一步步变成哭包的。
    她非常突兀地说了一句话,让秦父的哭声立刻停止。
    “我怀疑,海睿的爸爸还活著。”
    秦父噌的一下站起来,哭红的双眼紧紧地盯著李蓉。
    他控诉道:“阿蓉姐,你还想著二堂哥?!”
    李蓉的第一任丈夫,名叫秦柏轩,是秦父的二堂哥。
    要真论辈分算,秦父是秦海睿的堂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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