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校长室,校长示意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说来奇怪,作为学校最受欢迎的明星教师之一,她没少被校长唤来聊工作。
    她现在坐的这张椅子呢,都不知跟她的屁股亲密接触过多少回了。
    可今天因为心里有鬼,她的屁股刚一碰到pcv材质的椅子面,就立刻有了如坐针毡之感。
    而且那一刻,面对坐在对面老板椅里的老板,她瞬间感觉人家不但在上,而且“高高”。
    自己呢?气势上一下子就变得又矮又挫了。
    唉!原来人类的身份高低不是以真实身高为標准的,而是以个体的气势为准绳的!
    早知如此,她平日里就该训练一下自己,多多关注老板气势上的身高,而非生理上的身高了。
    那么今儿在电梯里,她立刻就会被老板“高大”的气势身高所倾倒,又怎么会沦落到此刻,心惊胆颤地听候发落呢?
    “小鹿,最近工作表现不错哦!”这是校长的开场白。
    若在以往,小鹿当然会满心欢喜,满嘴感恩了。
    但是此刻,她的大脑光速旋转,在一秒钟之內都数不清已经转了几道弯了。
    啥意思?校长是在发好人卡了吗?要知道,男女之间一旦有一方决定斩断情缘了,那么最常用的策略便是颁发好人卡:
    “你很优秀,你值得更好的……云云”。
    校长的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开场白,就令她的大脑绕樑了三周。
    所以她的每颗脑细胞已经被弹幕一样的胡思乱想来了番狂轰滥炸:乱七八糟的。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校长对此並未敏感:“小鹿老师,有没有觉得无敌很寂寞呀?想不想走出舒適圈,尝试一下新挑战呀?”
    得!该来的终於来了。
    “本人从小胸无大志,”小鹿訕訕地笑著,“此间欢乐,不思別处。”
    校长被她的咬文嚼字逗乐:“那太可惜了!你的才华跟能力没有掩藏好。”
    “啥能力!啥才华!咱们学校人才济济!我啥也不是!”
    “那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嗯?”小鹿越听,话锋越不对。
    校长將一张照片递到她手上:“看看,这是什么?”
    小鹿瞅了一眼,是上班课的老师跟她十几个学生的集体照。
    她忍不住瞪圆了双眼:“班课?”
    “对呀!感兴趣不?”
    “如果不感兴趣,我何必几次三番申请该职位?”
    哈!原来不是预谋將她裁员,而是要给她晋职加薪!
    何出此言?原因有三。
    1. 班课老师一人负责教多个学生,课时费高出一对一授课的老师一大截。
    2. 教师的收入跟上课的时长直接关联。班课不会出现一对一授课动不动就有学生取消上课的情况,收入有保障。
    3. 班课老师不必外出,上门去给学生上课,无形中便避开了浪费时间的坑。
    所以,成为班课老师,是和美所有老师的终极梦想。
    她乐不可支,结果就胡言乱语了:“为什么今天突然就通过了我的申请?”
    她暗道:难道是因为我在电梯里冒犯了您的身高?
    “你这话问得有意思!你申请了很多次,今天通过了,就这么简单!”
    靠!人家好像回答了问题,又好像啥也没回答!瞧瞧人家这智商,能当老板还是有原因的!
    但小鹿突然就被一份知遇之恩打动了。
    毕竟所有在此谋生的老师都心心念念的职位,没给她任何预热,就这么突然被人双手奉上,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
    然后,於是,结果,她就无比激动地表达了这份知遇之恩。
    “校长,谢谢您这么认可我!您知道吗?您在我的心里的形象,简直比马斯克都高大!”
    得!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那话的潜台词分明是:虽然您长得又矮又小,但您的形象却跟马斯克一样又英俊又高大哦!
    我靠!时小鹿!你的脑子是被殭尸吃掉了吗?你今天找死的次数还不够吗?
    而校长呢,显然对她这种一半天才一半白痴的结合体早就习以为常。
    所以他微笑著冲她摆摆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 的大格局赦免姿態。
    那一刻,时小鹿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对我们校长温柔一点儿
    所谓欢乐时光易过。
    谈笑间,曼妙的十月悄然离去。
    然而,11月初的上海,依然温暖明媚,依然浪漫热情。
    无论是风光,还是体感温度,都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绝对是一个最適合谈恋爱的季节。
    如果你是陆家嘴的金融精英,那么每天股市收盘,“三点一过,无限寂寞”的时刻,你可以踱步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手里端杯下午茶,视线越过波光粼粼的黄浦江,眺望对岸的万国建筑,面带微笑,遥想“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如果你住在富民路长乐路一带,那么夜色温柔的时刻,你可以从家里出门,慢行在老上海古色古香的韵味里。
    你的嘴角会无法抑制地上扬,心里满怀喜悦,轻轻吟唱:
    “晚风啊,撩拨著情人心上的弦,弹一曲,把你带到我的身边;
    白露啊,浸润著情人温柔的脸,叩开我,藏心中的情话万千……”
    要是住在外环外的大青浦呢?哇呜!那可是几百米便能看见一条河,把油画画进现实里的“小桥流水人家”所在地啊。
    所以呢,你的“陌上人如玉”,你的“公子世无双”,快去那里偶遇吧!
    即便你住在房龄超过四十年的老破小,你仍然可以拥有一份只属於你自己的浪漫:
    慵懒的周末,早上从中午开始的时刻。
    你踱步到只有两平米的阳台,弄一弄你养的吊篮,擼一擼那只半步都离不开你,腻歪死人的猫。
    然后,让黄龄的一曲《痒》唱到你的心里来: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欲望,
    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每逢周五,所有学生都很“好自为之”:下午五点过后,便再没有一个人敢来上课了。
    所以,周五一到,五点一过,便是时、杨、向三人的快乐周末时光。
    但现在,你若真这么说,杨清越会立刻打断你:
    “那是从前!自从时小鹿跟陈挚谈了恋爱,她就天天上演《消失的她》!”
    本周五,三人一道下楼,刚打情骂俏著走出了办公大楼,就见时小鹿掏出手机,对准屏幕大喊了一声:“来接我吧!”
    没出一分钟,陈挚的车便自不远处高调又招摇地驶了过来,然后戛然停在三人面前。
    时小鹿废话不多说,一屁股坐到了副驾上。
    然后对杨、向二人丟下一句“周末愉快”,便跟著陈太子连人带车一溜烟地不见了。
    杨清越立刻戏精上身。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万分惊讶”道:“啊!手机啥时候新添了该功能:
    只要对著屏幕喊一声『来接我吧』!便会自动唤来一位大帅哥接驾?!是deepseek在搞鬼吗?”
    隨后,她也对著屏幕喊起来:“来接我吧!”接著还煞有介事地左顾右盼,“咦?来接我的帅哥呢?”
    “杨女士!”向远这回可真笑坏掉了,“咱別演了!行不?”
    “不是!我实在是意难平!她时小鹿也太重色轻友了!”
    “热恋中的人哪个不重色轻友?”
    “还有你!向远!你也太没『血性』了!面对情敌『陈挚』,一点儿反抗都没有,人家还没亮剑,你就早早缴械投降了!”
    向远訕訕道:“我就问问你,在我跟陈挚之间,但凡是个人,谁会放弃陈挚而选择我?”
    “那倒是哦!”
    “所以!现实如此强大,我为何要做徒劳的反抗?”
    “难得你如此通透,如此豁达!以前真小瞧了你!”
    “我通透?我豁达?”向远满脸都是揶揄的笑。
    “听这意思,向公子有故事哦.......”
    “你知道我为什么通透?我为什么豁达?
    因为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在高中的时候,我在老家就谈了个女朋友。
    后来高考,我被上海的大学录取,她去了老家的一所师范本科。
    那会儿的我们,就跟电影里的桥段一样,山盟海誓:大学一毕业,就到同一个城市相聚。结果……你已经知道了。”
    “靠!上岸先斩意中人!你向某人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所以说,谁也別怨谁物质,谁也別恨谁现实。都他们的不过是人性!”
    “所以说,世间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爱情。”
    “有!只是跟你理解的爱情不一样。
    你理解的爱情是你对我至死不渝,我为你海枯石烂。
    但现实的爱情则是综合实力的价值匹配:顏值、智商、性格、工作、家庭背景、財富实力……等等。”
    “听你这么说,似乎可以很好地解释,我老公为什么多年都热衷於被外派到其他城市工作了。
    是他认为,我们俩的价值已经不匹配了。用大白话说,就是他已经开始嫌弃我了,认为我配不上他了。”
    向远认真地瞅牢她:“其实我们几个早就开始为你担心了。
    你跟你老公总是这样过真不是个事儿!两地分居的婚姻,有一个算一个,都危机四伏。”
    杨清越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但连一个音节还没发出声,向远便果断地打断了她:
    “你想说,我老公不一样,是吧?哈哈哈!你知道你要说的台词有多老套吗?
    每个人都这么说,但真相是没有一个人是例外!”
    杨清越挣扎著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几秒钟后,她还是不甘心:“那么你说,该怎么解决?”
    “我连婚都没有结过,你问我如何解决婚姻难题?当然,看出了你们的问题是一回事,但要解决问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旁观者清!”
    “我知道结束两地分居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但你真不晓得,即便是假期短暂的几天,我们凑到一块儿,我都有窒息的感觉。
    所以连我自己都不想跟他重新住到一块儿去了。”
    “具体怎么说?”
    “就是他拒绝做任何沟通。
    一个人坐那儿玩手机、打电脑游戏,我跟他想聊聊,他满脸都是一副『有啥好聊』的那种厌烦。”
    “啊!那种气氛想想都叫人窒息。你俩明知有问题,却都不去面对问题。”
    “我就像被困在一间屋子里,想走出去透透气,却发现四下都没有一扇门可以打开。”
    “难怪小鹿喜欢看《围城》:婚姻就像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杨清越冷冷一笑:“世界上的所有事,都是《围城》!”
    其实,不光小鹿这边的俩死党闹意见,陈挚那边的几个弟兄也早瞧不惯了!
    据“弟兄们”说:“自从老大认识了时小鹿,他整个人就跟幻灭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陈挚的弟兄们?从哪儿蹦出来的?
    哈哈!这是什么话!谁还没几个死党!
    陈挚的死党便是跟他一起玩音乐的蓝草乐队成员。
    一年前,陈挚在上海的网红一条街泰康路220弄租了一个工作室,取名“乐天音乐”。
    该工作室都做哪些生意?
    主要有两大块:音乐创作和在周末、节假日进行一些商演。
    在上海,被公认的最时尚的地方是哪儿?
    当然是位於法租界的新天地!
    而“乐天音乐”所在的泰康路,则被称作小新天地。
    这条街最初声名鹊起,是因为已故油画大师陈逸飞的入驻。
    后来一批又一批的艺术家慕名而来,绘画的、雕塑的,开音乐工作室的,做手工艺品的……
    结果把个原先寂寂无闻的小巷子搞得名声在外!
    这下好了!房租开始水涨船高。
    若干年后的今天,艺术家们只得含泪,轻轻地他们走了,正如他们轻轻地来,他们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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