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见陆怀玉往这边走,全都从车上下来。
    又听她故作坚强地喊著,心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心疼。
    欣慰的是,她终於不那么自私,学会了为家里考虑。
    心疼的是,她生下来就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本不该承受这一切。
    刚才低声劝陆父的那个男人开口。
    “丫头,你爷爷,你爸爸,还有你哥,都是硬骨头,你们陆家没有一个孬种。”
    “你敢於站出来,直面自己的错误,也算对得起你姓陆!”
    陆怀玉边点头边哭。
    身后的夏然肩膀耸动了几下。
    先是低声笑,然后也不演了,开始放声大笑。
    “哈哈哈,我要回城了,我要回城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小跑著走到了陆怀玉身边。
    “怀玉,当初你爱上我,不也是因为我的能力么?”
    “你放心,只要陆家稍微帮扶我,我绝对不会让你过得比以前差的!”
    夏然伸出手,想去抱陆怀玉。
    没想到陆怀玉一把推开了他。
    夏然脸上笑容消失,一脸委屈地看著陆怀玉。
    “你刚才不是都答应跟我好好过日子了么,怎么又这样对我?”
    夏然伸著手又去抱陆怀玉。
    陆怀玉后退两步,不小心踩到了石头上,整个人向后倒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过去扶。
    陆怀玉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陆怀野最先反应过来,一个健步衝上去就要扶起陆怀玉。
    “怀玉,摔到没,哪里疼。”
    陆怀玉捂著肚子,头慢慢地转向陆怀野。
    “哥……我……”
    “我好像,尿裤子了……”
    围观的人群里,一个婶子拍了一下大腿,大声地喊道。
    “什么尿裤子了,她这是羊水破了!”
    “她要生了!”
    乔霜枝推开车门就要从车里出来。
    陆母呜咽著一把將她推回车里去。
    “別出来。”
    然后她便衝著陆怀玉跑了过去。
    陆母握著乔雨眠的手。
    “我们先回屋吧,我之前怕她半夜发动来不及送医院,已经跟村里的婶子们说过了。”
    “这些婶子都有接生的经验,应该……应该可以接生……”
    乔雨眠想起之前陆怀玉说过,大夫说她骨盆狭窄,让她多走动,有利於生產。
    又看到她回来后胖了许多,肚子也很大,怕她没办法顺利生孩子。
    她深呼吸镇定下来。
    “怀玉,你肚子疼不疼?”
    陆怀玉摇头,又点头。
    “只有一点疼。”
    那婶子又说。
    “从羊水破了到生还得有一会,趁著她也没『绞病』,你们还有车,赶紧送医院吧。”
    陆母点头。
    “对,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陆怀野一把將陆怀玉抱起来,乔雨眠把大衣脱下来递给乔霜枝,让她垫著座椅,省得把黄俊仁的车弄脏。
    黄俊仁都急得直跺脚。
    “嫂子,车脏了还可以刷,別在意这个,赶紧上车赶紧走吧。”
    后排坐著乔霜枝和陆怀玉,几个人都要往副驾驶上挤,包括夏然。
    “我是孩子的爸爸,我陪著怀玉。”
    黄俊仁直接一脚把夏然踹倒在地。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坐小爷的车。”
    “这车让你这种人坐了都掉价,回头再撂半路上!”
    “滚蛋!”
    乔雨眠拦住要上车的陆母和陆怀野。
    “妈,我有话要跟怀玉说,你去坐前面的车。”
    “怀野,你去陪爷爷奶奶,安抚他们的情绪。”
    “她本来就到了预產期,车上又有霜枝,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母和陆怀野向来信任乔雨眠,听了她的话,直接就往前走。
    早就该启动的车,终於浩浩荡荡地驶离了村子。
    付航看著车队驶出村子,发动机的声音消失在耳中。
    村民四散开,村子终於重归平静。
    这时,他看到了被踹倒在地,捂著心口的夏然。
    他走到夏然身边,踢了踢夏然的肩膀。
    “死了么?”
    夏然痛得说不出话,胡乱抓著地上的泥沙,似乎这样能缓解痛苦。
    付航蹲在地上,看著夏然还能喘气。
    “真可惜,还没死。”
    “不过你就算死了也只能受著了。”
    “知道踢你那个是什么人么?”
    “那是纺织厂採购部的主任,黄家的小少爷。”
    “二十几岁的採购部主任,多大的含金量就不用我说了吧。”
    “你怕得要死的那个冯海平都敬他三分。”
    付航掸了掸肩膀上的雪。
    “你以为人人都像陆家一样软弱可欺?”
    “我告诉你,如果黄少爷踢死你,你家里人都得捧著礼品上门赔罪,说是你耽误了黄少爷落脚了。”
    这会,夏然已经缓过来一些,至少能喘过气。
    “我……我不过就是……烂命一条……”
    “不赖上……赖上陆家,我……我可能也活不了……”
    付航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又掏出一根扔到了夏然手边。
    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看著白色的烟雾纠缠著雪,最终消失在天地间。
    “你的目的达到了,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
    “人別贪得无厌,拿到该拿的,就不要再妄想不属於自己的。”
    付航抽著烟,慢慢走著,嘴里喃喃,不知道是跟夏然说,还是跟自己说。
    “这样就很好了,应该放手了。”
    出村的这条路修过,黄俊仁猛踩油门,早已经把其他车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乔霜枝摘掉围巾手套,拿出银针。
    “黄……黄……黄同志,车子开得稳一点。”
    黄俊仁往后视镜里一看,嚇得倒抽一口冷气。
    小姑娘的手本来应该柔软白皙,却每一个指头都缺了一个骨节。
    此刻,她手拿银针,正准备往陆怀玉的手腕扎。
    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心里害怕,脚上去放慢了车速。
    “怎么样?”
    乔雨眠迫不及待的问道。
    乔霜枝面色凝重。
    “气血通常没有瘀阻,但孩子並未瓜熟蒂落,而是受外力撞击而羊水破裂。”
    乔霜枝收起银针。
    “这一胎又是第一胎,你可能要遭点罪了。”
    乔霜枝低头看了看陆怀玉的手,想握上去给她一些安慰。
    可想到之前她很害怕自己的手,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正要缩回手,没想到陆怀玉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霜枝,我会不会死,我不想生孩子了。”
    陆怀玉满脸的泪痕,汗水早已打湿了她的头髮,一綹一綹地贴在额头上。
    “没事,你不会死的,生孩子看著可怕,生完就好了。”
    陆怀玉又开始呜呜地哭。
    “霜枝,很抱歉之前那样对你,我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医术厉害,能不能保证我不死啊。”
    看著陆怀玉说著孩子气的话,乔霜枝心中那点芥蒂全都烟消云散。
    她用力回握陆怀玉的手给她力量。
    “嗯,放心吧,我保你不死。”
    听到乔霜枝说陆怀玉暂时没什么事,乔雨眠这才放下心来。
    “怀玉,你现在状態还好么,我有些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
    陆怀玉点头。
    “嫂子,你说。”
    陆怀玉看了看黄俊仁,想著他应该可以相信,便开始叮嘱。
    “我刚才让你跟夏然过日子,只是缓兵之计,是做出来给別人看的。”
    “你知道吧,陆家当初落难的时候,没几个人站出来帮忙。”
    “那几个曾经试图给你们家帮忙的,几乎都调走了。”
    “今天这几个来的人,並非出自真心,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我们不能给人留下把柄,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陆怀玉小口小口地呼吸,像是在忍耐著疼痛。
    “嫂子,我知道的,不管是不是缓兵之计,只要为了陆家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到底还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活该,我惹下的祸,我自己承担,不会让你再为难。”
    “只是一想到,他真的利用我达到了回程的目的,我就不甘心”
    乔雨眠安抚她。
    “你要是真的跟夏然过日子,让他当陆家的女婿,那陆家没有人能安心。”
    “至於回城……现在也不能去计较甘心不甘心了,现在想的是,怎么彻底甩掉他。”
    如果乔雨眠没记错的话,大概年前,上面就会下来政策。
    到时候会迎来一波回城热潮。
    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夏然就会发现,自己丟弃尊严求来的东西,不过是顺应实事罢了。
    但政策没下来,乔雨眠还不能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想跟夏然彻底断绝关係,得是他自己主动离开,不想再回来。”
    “我们虽然可以暂时赶走他,或者嚇住他,等他走投无路,又会来纠缠你们,跟你们鱼死网破。”
    “与其提心弔胆他会不会再回来找你们,扰乱你的生活,就需要他主动躲著你们。”
    黄俊仁嗤了一声。
    “嫂子,你们没接触过这种人,不知道他们会有多无耻。”
    “我认识的叔伯里,就有几个小姐妹被这种男人缠上了。”
    “他们就是奔著岳家的身份地位去的。”
    “家里有儿子还好,要是家里只有一个姑娘,那男人就会像蚂蟥一样,不吸乾岳家的血,绝不会罢休。”
    乔雨眠並没觉得黄俊仁隨便搭话不礼貌,而是反问道。
    “要是岳家没钱没势,家里还有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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