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的杀青宴包下了酒店顶层的整个宴会厅。
    喧囂像是浪潮,一阵盖过一阵。製片人喝红了脸,正在台上发表慷慨激昂的陈词。角落的阴影里,顾沉將杯中最后一点冰块摇碎,发出细微的声响。
    “老板,第七號仓库我们扑了个空。”李川压低了身体,凑在他耳边匯报,“里面清理得太乾净了,连脚印都没留下。林兆恆肯定被他们带走了,或者……已经处理掉了。”
    顾沉没作声。
    林兆恆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赵董的目的已经达到。那趟仓库之行,不过是又一次的示威。一个棋盘的主人,在用棋子被移走的空位,提醒另一个棋子的命运。
    台上,製片人终於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把话筒交给了苏晚。
    整个宴会厅安静下来。
    苏晚穿著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裙,站在聚光灯下,却像站在一片真空里。
    “谢谢大家。”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清晰,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星轨》是一次很特別的旅程。我们想探討的,是宇宙的浩瀚,和身处其中的,人性的渺小与伟大。”
    她顿了顿,环视台下的每一张脸。
    “在绝对的黑暗和未知面前,支撑我们走下去的,不是虚无的希望,而是做出选择的勇气。谢谢,谢谢每一位同行者。”
    她没有提拍摄的艰辛,没有提那些几乎將她拖垮的舆论风暴,更没有提任何与她个人有关的遭遇。那些话,说给这些人听,毫无意义。
    她举起酒杯,朝著台下。
    “敬《星轨》,也敬勇气。”
    说完,她仰头饮尽。
    杯子放下时,她的视线越过沸腾的人群,准確无误地落在了那个最不显眼的角落。只一瞬,便又移开。
    那是一种確认。
    確认他还在这里,確认这张看不见的网,依然保护著她。
    顾沉端起酒杯,隔空回敬了一下,然后將杯子放回桌面。
    项目结束了。
    但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老板,我们要不要先送苏小姐离开?”李川问,“这里人太多了,不安全。”
    “再等等。”
    顾沉的回答很轻。赵董喜欢戏剧化的场面,他不会让这场戏这么平淡地落幕。
    果然,宴会厅的入口处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是宾客,他的西装剪裁得体,却带著一种工具般的精准和冷漠。他径直穿过人群,目標明確。
    李川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是他。赵董的秘书。”
    顾沉当然认得。
    那枚纯黑色的蛇形耳钉,在灯光下闪过一点猩红。和他从箱子缝隙里抠出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想干什么?”李川的身体已经绷紧,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
    “別动。”顾沉命令道,“看著。”
    那个秘书没有走向他们。
    他的路线笔直,穿过一张张笑脸,穿过觥筹交错的虚偽,走向了刚刚走下台的苏晚。
    那一刻,顾沉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赵董在想什么?
    用苏晚来威胁他?这个手段太低级,也太直接,不像他的风格。
    秘书在苏晚面前站定,微微欠身,递上一个包装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他的动作礼貌周到,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周围的人群发出艷羡的议论。
    “是哪个投资方?好大方。”
    “杀青宴还送礼物,肯定是看好苏晚的下一部戏。”
    苏晚没有立刻去接。她看著那个秘书,也看见了他耳朵上的蛇形徽记。
    顾沉能想像到,此刻那枚耳钉在她瞳孔中的倒影。
    “苏小姐。”秘书开口,他的音量不大,却刚好能让苏晚听清,也刚好淹没在周围的噪音里,“恭喜杀青。赵董为您准备了一份薄礼,预祝您接下来的旅程,一帆风顺。”
    他的话语客气,却带著不容拒绝的压力。
    苏晚沉默了两秒,然后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替我谢谢赵董。”她的回答同样平静。
    秘书完成了任务,再次欠身,转身离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他从顾沉他们所在的角落不远处经过,甚至没有朝这边瞥上一眼。
    他只是一个信使。
    一个传递主人意志的,精准的工具。
    “老板!”李川急了,“那盒子里是什么?炸弹吗?”
    “赵董杀人,不需要用炸弹。”顾沉站起身,“他要的是诛心。”
    他穿过人群,走向苏晚。
    苏晚正被几个演员围著,她应付著他们的祝酒,脸上掛著得体的微笑。当顾沉靠近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恰好找到了一个空隙,转身朝休息区的方向走去。
    顾沉跟了上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祝我旅程一帆风顺。”苏晚没有回头,她看著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无数灯火在她脚下匯成星河。
    “盒子。”
    苏晚將那个丝绒盒子递给他。
    顾沉打开。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支票,也不是什么危险品。
    那是一支钢笔。纯黑色的笔身,笔夹被打造成一条缠绕的蛇,蛇眼是两点猩红的碎钻。
    品牌的標誌顾沉认得,价值不菲,但对赵董来说不值一提。
    “一支笔?”李川也凑过来看,完全摸不著头脑,“什么意思?让他给你写剧本?”
    顾沉取出钢笔,在指尖转动。
    他注意到了笔帽顶端,那里刻著一行极小的字母和数字。不是序列號。
    那是一个坐標。
    一个天文坐標。
    “不。”顾沉缓缓开口,他终於明白了赵董的意图,“他不是让我写剧本。”
    苏晚转过身,看著他。
    “他是让苏小姐来写。”顾沉把钢笔放回盒子,盖上,“《星轨》的故事结束了。现在,他要让她来做执笔人,写下一个故事。”
    赵董没有直接威胁顾沉,也没有伤害苏晚。
    他选择了最高明,也最残忍的方式。
    他把苏晚,从一个受保护的“变量”,变成了这个棋局里,一个主动的“棋手”。
    他给了她一支笔,给了她一个坐標。
    他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你可以选择丟掉这支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么你將永远不知道这个坐標指向什么,你父亲留下的谜团,顾沉正在追查的真相,將永远石沉大海。
    你也可以选择用这支笔,写下新的篇章。那么,你就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共犯。你將主动走进这个漩涡,和他,和顾沉,一起站在这片泥潭里。
    “疯子。”李川低声骂了一句。
    “苏小姐,”顾沉看著她,没有问她打算怎么做,“我们该走了。”
    苏晚没有说话,她从盒子里拿出那支笔,紧紧攥在手里。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那天顾沉掌心里的耳钉一样,刺痛皮肤。
    她跟著顾沉,一前一后,穿过宴会厅侧面的走廊。
    李川已经去开车。
    走廊尽头,鬼叔像一尊石雕,守在安全出口的门边。
    就在他们即將推门出去的时候,走廊另一头,那个离去的秘书,又一次出现了。
    他靠在墙上,像是在等他们。
    “顾先生。”他叫住了顾沉。
    顾沉停下脚步,把苏晚护在身后。
    “赵董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秘书的脸上没有表情,“他说,林兆恆这颗棋子,他已经回收了。但棋盘上,不能有空位。”
    他直起身,慢慢走近。
    “赵董很欣赏您,顾先生。他觉得,您比林兆恆更適合填补那个位置。”
    “什么位置?”顾沉问。
    秘书走到他面前,停下。
    “一个能看见全局,並且隨时可以被牺牲的位置。”
    说完,他越过顾沉,推开安全出口的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將外面的夜风和城市的喧囂都关在门外。
    走廊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苏晚从顾沉身后走出来,她摊开手心,那支黑色的钢笔静静躺在那里。
    她看著顾沉。
    “这个坐標,是什么地方?”
    顾沉没有回答。
    他拿过那支笔,用力一拧。笔身应声断开,里面不是笔芯,而是一个小小的,捲起来的纸卷。
    他展开纸卷。
    上面没有字。
    只有一幅手绘的,潦草的星图。
    和一个日期,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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