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一百一十二.考校(合章)
    陆清远在翻身跃起躲开那数支齐发射来的箭矢之时才见纷乱的血珠滚落在地。
    所以这还真是斐盗泉本尊而非人偶,陆清远之所以迟迟没出手的原因也在於若是人偶就白费了良机,不过如今看来那机关七子对斐盗泉来说也算损失不小。
    而这座地宫大概便是斐盗泉一直以来的藏身地,只不过不久前他才有了动上方小镇的心思,看看阵仗估摸看也不止与於此。
    想要做到这种事,只凭斐盗泉一人显然不可能做到,墨山道分裂的年月实际上算下来並不长久,就这地宫便已显得相当庞大,四通八达脉络清晰,这绝对不是一而就的事,
    除非此地是其他势力的曾经遗留。
    而那茫茫多的人偶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甚至连如今的六扇门都有出手帮扶。
    不过陆清远在这一个照面能够分析出来的也仅有这位墨山道巨子的背后靠山绝对不小,甚至可能连通朝野,看这手笔那显然是朝中某位大人物提供了不小助力,对他的研究很上心。
    但这举动究竟为了什么以及幕后之人可能是谁如今还是一无所知,凭陆清远在宫中的那点儿时间连党派有几个都分不清,只能到时候见了贵妃娘娘再提此事。
    谢鹤衣著眉头缓缓开两步,斐盗泉方才所言还真不是用作恐嚇的,衔霜君脚下的这座阵法的確蕴含著压制剑意的能耐,除此之外还能禁飞。
    这种具有极强的指向性单一克製法门天下並不多见,也很有可能是斐盗泉自己从本来用作禁飞的阵法改良出来的结果,不过確实有效便是了。
    如今的情况是谢鹤衣用不了法力,所以也没法做得到弹指间碎阵,但她暂还不急,连隱匿之法都还没解除。
    谢鹤衣的注意力就不在什么幕后的身上了,这位名正言顺的师尊如今是紧紧盯著陆清远。
    断章的確是口好刀,过血无痕,没入斐盗泉的护体罡气也如同斩碎纸帛一般毫不费力,这大概是出自姬青屿亲锻,远超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兵刃。
    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刀也算是占尽天时,只可惜境界之间尚有差距。
    不过就这一个照面,即便是如今没法用以法力的谢鹤衣也能分辨出来这位墨家巨子的修为並非达到十境,或许已离那境界不远,但没渡过雷劫也就只能算是下九境。
    墨山道本来也不注重修行,他们向来追崇的都是机巧造物,斐盗泉能有这个实力已算超乎寻常,恐怕是没有多少应战的手段。
    但境界终究是摆在眼前的事。
    清儿如今七境,他说能感知到八境的瓶颈,那也勉强能算是个未突破的仰止境,这与渡劫还有一层差距,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契合他方才说的那句“量身定做”?
    谢鹤衣的手下意识按在剑柄上,目光灼灼看著此等情形,见清儿与之相搏,这位御姐道姑莫名是心生几分担忧,与当年自己见舟舟博弈之时的心境似乎发生了变化。
    但要想见弟子的成长必须如此,她微微咬了咬唇还是按下了手。
    陆清远其实还挺好奇如斐盗泉这种痴迷机巧的人会选择修什么道,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手笔。
    而事实证明陆清远猜得没错,这位墨家巨子手中连弩之中的箭矢接连齐射,
    虽然这些特製的弩箭亦有追及之能,但那完全没法比得上瀟湘青柳枝,而如今的陆清远身法运用也远超当日,想要躲避起来並不费力。
    斐盗泉的確也没料想到自己的布局还能被陆清远看出来甚至反將一军,但他也並不是毫无后手,这些弩箭只为扰乱陆清远的动作。
    如今这位墨家巨子也来不及再感嘆这才多久的时间陆清远便已成长到这个地步了,若假以时日的確了不得,但谁让你今日踏入本座的府邸?
    斐盗泉再度祭起了数道符,座座阵法隨之亮起,而与此同时脚下的平台已传来了齿轮咬合的声音,石壁四周浮现出无数早已布置好了的如同重型火器般的机巧。
    而方才斐盗泉早已召出来的成群人偶则是分作两批,大部分按次序爬上那满石壁的机巧用作操纵,剩下的小部分则是守在他的身边,似乎在拼凑些什么。
    钦天监的火器研究才初具雏形,斐盗泉这座地宫之中却已造出了此等用具,看著简陋了不少,或许准头也有问题,想要命中如同修士这种高速行进的目標或许很难,但胜在数量相当庞大。
    看得谢鹤衣又是心头一紧,她的手再是捏了捏衣角。
    不过陆清远並没有慌,他已穿过箭雨持刀而起,本以为斐盗泉对这种搏杀的技巧相当贏弱,但方才那一个照面间的反应速度便已超出了陆清远的预期。
    很快,比自己这些年修行一来真正博弈的过的所有对手都要快,但也並未快到那种不可追及的高度。
    断章能够破开他的道躯罡气,那便代表著眼前这位斐盗泉实际上並未如同传言便早已突破洞虚,只要尚还没有跨越境界,那自己便有机会。
    但如今自己的偷袭並没有带来足够锁定胜局的优势,那在这斐盗泉的地盘越拖只会越受及制约。
    如今谢姨没了法力,那座压制剑意的阵法恐怕还真是成了专项克制,所以自己只能速战速决。
    陆清远在起身之时便已开始压榨丹由之內的真气,寻龙铸台为之震颤。
    石壁中的轰鸣声在自己耳边炸响,陆清远的眸光之中只余下了那身处於阵法內的斐盗泉。
    他手中的断章已然斩出流光,谢鹤衣的教导陆清远记在心中,此为裁春慢的极意。
    刀光坠落在斐盗泉的身前,他脚下的阵法掀起波光,一座屏障就此挡住了陆清远的断章,那快得近乎只能看见光的锋刃似乎再不能寸进。
    陆清远能感受到丹田之中的真气动盪,那四周璀璨的火光似乎马上就要坠落下来,这面对的是一位九境打落的防御阵法,仅凭如今的陆清远想要撼动似乎还是太难了。
    而就在谢鹤衣心生几分嘆息之时,眼前的那座屏障之上还真显露出来了点点纹痕,断章的锋刃一点一点穿过阵法,与此同时万千火光接钟而至。
    斐盗泉看著眼前的屏障裂纹亦有几分暗嘆,陆清远的实力的確不俗,但只可惜他的修为摆在这儿,而这炮火落下,不晓得是不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材料。
    只是如今不能多候,那位姜浅舟暂时还隱匿看身形,定然是在准备破局,这位可是十悬剑之一,堂堂正正的九境剑修,身负璇璣观绝学,她才是如今最要防范的对手。
    陆清远只能算是盘前菜,损失了是很可惜,但也只能如此。
    而火光掀起之时,斐盗泉的耳边却是传来了接连的两道清脆的破碎声,他再抬眼却见屏障已碎,但方才那柄断章也並未斩在其上。
    陆清远的身影更没有倒在那火光里,他的身影已然临近,竟然又是幻术,如此熟稔的术法让斐盗泉有几分怀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七境了。
    他已能感觉到面前斩来的杀意,这位墨家巨子的目光沉下,一抬手便拦下了这一刀。
    断章之上传来了兵刃相交之声,陆清远的虎口被反震开裂,烟尘散去之后他才看清斐盗泉如今的双臂都已附著了巨型的机巧,方才那些盘踞在他身边的人偶已化作他的脊骨与四肢。
    他身后的那些机巧再度变形,化作一柄如同石碑般的巨剑,斐盗泉大笑道:
    “血肉苦痛,成仙一途也非只有此路,机巧人偶未必不能助力飞升,玉桓少主,且试试本座的毕生研究!”
    这种玄奇的组合直接將斐盗泉修行的短板给补足了,他本来在博弈技巧之上尚显薄弱,如今就如同手握神兵一般。
    他手中的巨剑挥得虎虎生风,陆清远如今节节败退,只余下招架的手段,如今才能感受到真止来目境界层面的差距。
    断章是世间难有的神兵没错,但如今的陆清远还没法发挥它的极意,说到底这也究竟是柄横刀,面对这种如同石碑般的重武器还能招架已然实属不易。
    倘若斐盗泉真是武修,那他一开始所呈现出来的手段恐怕与此也相差无二,而他如今的消耗更是远远低於寻常武修。
    有四周火器的影响之下陆清远还真没法用以身法再拉开多远的距离,自己方才所用的两回幻术手段都是从那妖尊身上嫁接来的,后面的一回已明显有了拼凑的嫌疑,如今更是没法再掏了。
    不过斐盗泉这种藉助外力的法门定然也有弊端,陆清远在不断用以刀法招架之时还借力观察过斐盗泉的周身。
    他的身上如今就像是被巨型的骨节附著了一般,能够分辨出来那最主要的核心在於斐盗泉背后的脊骨,所用动作的维繫都是於此。
    可如今还真没什么法门去接触那脊骨,单断章之上传来的重压便將陆清远的虎口崩裂,裁春慢这样追求快意的功法已然无法通用如今的场合。
    陆清远横起断章接下一刀,下意识退下的半步已传来虚浮感,他便已知道无路可退,
    如今也只能再试试自己尚不熟悉的自家刀法,他抬刀拭血,脑海中不断回顾那一幕幕招式。
    《问山別》,重刀劈山式,意在势大力沉。
    这是师尊亲自传授的,只不过她只来得及提及一二,而此刀法大开大合,未必能合自已之道,所以姬青屿也没有多教。
    但却是此刻难得的破解之法,陆清远只能尽力压榨丹田之中的真气,面向那挥来的巨剑不再试图躲避,奋然跃起斩下一刀。
    断章发出破空之声,斩落在那石碑上传来喻鸣,生涩的《问山別》已然全力挥出,携载著山峦倾倒之意与那石碑相撞时竟也毫无退缩,反而直接斩入了那如同石碑般的重剑里,与之一同插入脚下的平台。
    这是纯粹的力量相撞,陆清远不顾自己手中流出的鲜血和拧转的指骨,已然借力跃起,绕至斐盗泉的背后。
    可他手中已经没了兵刃,正欲用以拳脚之时一柄长剑却是掠空而至,
    那是谢姨的剑,陆清远自不会放过这机会,他顺手接过这柄剑,再挥出了一式相当规整的《裁春慢》。
    “呛唧”一声断响,斐盗泉才刚刚转过身来將那附著自己身上的手臂成拳轰向陆清远的面门,却在离他不过几寸之时停了下来,那些拼凑而起的骨节在此刻崩裂。
    陆清远方才也並没有避开那一拳,他不知道自己砍向的位置对不对,但他知道斐盗泉定不会就此停下,而陆清远反手的直刺正对上那轰来的手臂。
    如今这一整条拼奏而成的手臂都已崩裂,这柄长剑便毫不费力刺向斐盗泉,直接將他的掌心捅了个对穿。
    这位墨家巨子才是面露出几分惊异,但他很快便是大笑起来,乾脆抓著那剑的锋刃猛一挥手,直接將自己穿在陆清远剑上的那只手斩开以此脱身,数根手指隨之落地,带出大片血肉。
    但斐盗泉却如没有痛觉一般继续挥下了手,继而他的脚下便升起平台將其快速带出数十丈之远。
    陆清远还来不及持剑追及,便已听见耳边传来的轰鸣声,但那呼啸的风声却是並未如同预料般往自已这边卷席而至,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却见这回的炮火所向是谢鹤衣的那边。
    陆清远不由得心中一紧,显然是方才谢姨给自己送剑之事暴露了她的踪跡,以至於斐盗泉调转了方向。
    而那阵法压制之下的谢姨恐怕也没办法做出些什么抵挡的举动。
    这是明谋,但陆清远也没有任何办法去反制。
    陆清远来不及多思量些什么,他如今能做的便只有將丹田之中的真气极速烧熔尽全力使出一式謁山风,身影浮现在谢鹤衣之时便已將她拼命抱入怀中。
    陆清远只能寄希望於自己脖子上那枚来自贵妃娘娘的玉坠能发挥些什么作用,这回文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应该能再触发一回其中藏著的琉璃真法,不晓得这法门能不能抗下这连串的炮火?
    不过等了数息也未能等来什么轰鸣之声,更是没有什么反衝力传来,陆清远才是缓缓回眸,便见这平台四周的那些机巧火器皆已被拦腰斩断,断口平整。
    凌冽的剑风已拂面而过,方才那无数的人偶早就四分五裂,成片的残堆积成山。
    斐盗泉见此情形已然大惊失色,向看那相拥的两人嘴唇哆哆嗦嗦:
    “你、你不是姜浅舟,你-你是!”
    但他话还没说完,脚下平台就已召来数十块石壁將他四周牢牢封锁送入了某一处暗格之內。
    近乎是於此同时,陆清远两人脚下的平台与这地宫的石壁便开始了不断的自发游移,
    这大概便是斐盗泉早已留下的防范与最终的保命机制。
    谢鹤衣再是召起那柄落在地上的剑追及而去,这柄古朴长剑穿山碎石,此地的確没有了通路,但她的剑意便是路。
    这位御姐道姑做完此事后才是默默道:
    “且放心,贫道之剑不会失手,任凭他再怎么逃也是一样。另外可以鬆开姨了么?
    抱得那般紧,是真要將姨勒死才好?”
    陆清远这才鬆手,同时也鬆了口气,喜不自胜道:
    “我方才第一反应便是赶忙抱上来,还望谢姨见谅,我还以为你受此地阵法限制“”
    谢鹤衣咬咬唇压下鼻间酸意,这傻瓜回回如此,搞得自己都不晓得该怎么说他才好。她再伸手轻轻抱了下陆清远,附在他耳边柔柔道:
    “你这笨蛋你真將你家谢姨当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剑修了不成,这种十境不到的水货落下的阵,还想压製得了贫道的剑意?”
    陆清远才能鬆了口气,举举手道:“误伤友军了谢姨“”
    “谁说你了?你还用下阵压制?你先前在姨·留印子姨都没说什么“”
    谢鹤衣再是伸出手指刮刮陆清远的鼻子,“不过还得说你,当真莽撞,一点儿也不知道悔改,你可知若是真抗下了会怎样?”
    陆清远咧嘴笑,马后炮道:“我道躯强横,青龙传承加持“
    谢鹤衣气得捏他鼻子,忿忿道:“强横什么强横,真当这点儿修为能当饭吃了不成?
    这点玩意儿落在贫道身上倒是算不了什么,非要来抗做什么”
    她说归说,却还是才拉著陆清远的手看了眼,心里再怎么提带徒不心疼,真见他满手血的时候实际上还是心疼得不得了。
    陆清远这才是汕汕一笑道:
    “那师尊觉得这番考校如何?”
    谢鹤衣咬唇,实际上这一回自己多次想要出手,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她也想看看陆清远如今能到什么高度,如今看来大概是能比肩九境?
    考校如何那当然是很满意,但谢鹤衣心里已有几分后悔,虽然带徒是得如此,但自已这姨做得也不太称职说白了还是心疼。
    以前带舟舟时自己可没这样啊,严厉的师尊去哪了?
    谢鹤衣轻轻咳嗽一声道:
    “乏善可陈,勉勉强强吧,可以够的上贫道的標准,但还有许多要学,来日方长,莫要自满。”
    这算是很標准的话术了,谢鹤衣已在尽力维持衔霜君的神韵,只不过按自己的標准也该夸一夸的,只怕清儿要什么奖赏。
    不过如今谢鹤衣的愧疚感很重,此地自己分明可以平推,白白让他受此苦,將来再赔陆清远点点头,笑道:“那师尊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那柄谢姨的长剑追及而至,將斐盗泉胸膛贯穿,钉在了石壁之上,但他还没死,胸膛里除却血液之外还有点点微光。
    这位墨家巨子依旧是咧嘴大笑,而隨著他的笑声这整座地宫开始颤抖,他的周身之上闪过光华,陆清远的耳边甚至能听见雷声。
    谢鹤衣连忙拉起陆清远的手腕道:
    “他在强行渡劫,命不久矣,但这已引来天雷落下,这座地宫要塌了,我们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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