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晨光初绽,薄露未散。
    青梧书院落地建成。
    青瓦白墙的书院矗立在苍松翠柏之间,墙边两株梧桐的枝叶纵横交错,隔著晨雾撒下细碎的金光,正落在红底金字的匾额上。
    微末著一袭素雪色广袖长裙,外罩一件颇具书香气息的雾灰色纱衣,鬢间只簪一支翠玉雕成的笔簪,款款站在敞开的朱漆院门前。
    赵晏一身玄色锦袍玉带,正负手陪於她身侧。
    两人身后,是身高丈余的文昌帝君玉像。
    身前,是除却三甲外的三十三名今科学子,他们正整齐列队,手里攥著入院名帖,激动看向立在台阶上的眾人,只待院长亲手剪了红绸,便要衝入院中。
    “听说青梧书院的藏书阁收尽了天下孤本!”
    “何止!今科状元与榜眼亲自授课,米公更是常坐论学,今次第一批学子,可只收榜上有名的!”
    两个学子正热烈地討论著,忽被身后老丈撞了腰,“这书院若是早开十年,我家小子也能榜上有名啊。”
    人群后方,百姓推搡著往前挤,小贩趁机兜售笔墨纸砚,几个孩子坐在父亲肩头,指著匾额咿咿呀呀地念,“青——梧——书——院——”
    “青简凝墨,承古续今通圣意。
    梧庭聚贤,文德致知启天心。”
    “好联、好联!”
    米孚立在楹联下抚须品读,米襄捧著名册唤他,“今日是开院仪式,不是品联大会。”
    人群中有人高呼,“天爷,是米氏兄弟!”
    “这书院到底什么来头?那竟然是陈老先生!我祖父当年就是读他的《治学录》考中的进士!”
    “女子为院长,当真头一次见!”
    微末肃然端立玉阶正中,衣袂如流云般舒然翻卷,她接过礼官递来的金剪,轻轻剪断身前红绸,“青梧书院,今日开院——”
    “承蒙诸位厚爱,愿诸君格物致知,修身明德!”
    隨著红绸落下,院门前顿时变成一汪欢呼的海洋,学子们高呼著冲向米襄点名造册,连围观百姓也被好生请进了院中。
    文昌帝君玉像后,恢宏讲堂的雕梨木门齐齐大开,隱约能看到排列整齐的乌木桌案,堂上备著瓷灯与砚台,上悬一副墨色如新的《万卷藏书图》。
    西侧黛瓦白墙的屋舍连绵成片,每间门前都掛著素竹木帘,木帘一侧还缀著刻有学子名讳的青木牌。
    正对面的三层藏书阁飞檐斗拱,檐下悬著排整齐的青铜风铃,经微风轻拂发出清脆的越响。
    藏书阁前的九曲木桥横跨一潭活水池塘,池中游鱼锦鲤,红白相伴地穿梭在碧绿莲叶间。
    穿过悠长的垂荫小径,可见院內最深处立著一座二层小楼,飞檐下悬著“澄观堂”匾额,楼前两株白梅斜倚相扶,二楼上轩窗半开,露出一角桌案,案上似还压著张未乾的墨卷。
    “好院,真是好院啊。”
    一位白髮老丈拄著节杖,颤巍巍地抚过廊柱上雕刻的《劝学篇》,浑浊的眼中泛著泪光,佝僂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异常孤寂。
    书院內霎时人声鼎沸,学子们三五成群的围著名师请教,师长索性坐在讲堂前的台阶上,学子更是席地低坐,聚精会神的听讲。
    赵晏执著微末的手缓步穿行其间,他目光扫过藏书阁前爭相借阅的学子,指腹轻轻摩挲著她的腕骨,调侃道,“这般书院,院长可还满意?”
    微末浅笑著才要答他,忽听皇宫方向传来三声沉闷的钟响。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似砸在人心头,书院霎时鸦雀无声,连池中锦鲤都倏地沉入了水底。
    微末心头一颤,这是丧钟。
    被几人围著的申临风面色微变,疾步来道赵晏身侧,“王爷,是中宫…薨了。”
    赵晏瞳孔不受控制的微微收缩,他神色复杂的望著皇宫方向,轻抿薄唇淡淡嗯了一声。
    微末挥手召来冬青,“请百姓离院,撤下所有红绸,关闭大门,学子回屋舍静读,告知先生们,三日內不可授课。”
    冬青躬身称是,小跑著给眾人传话去了。
    国母薨逝,举国皆丧。
    隨著赵晏登上金顶马车去往皇宫时,微末隔著车帘,瞧见茶楼酒肆的彩幡被匆匆扯下,孩童腕间的红绳也被母亲慌乱扯断,玄黄大街两侧跪满了百姓,或低声啜泣,或茫然叩首。
    米孚放下车帘,嘆息一声,“倒是个懂得体谅田农辛苦的皇后,这…说没就没了。”
    皇宫正门的大红朱漆已被白纱覆盖,德喜正佝僂著腰在宫门前迎候。
    老太监脸上泪痕未乾,声音也异常嘶哑,“陛下口諭,凡三品以上…即刻入宫哭临……”
    他瞥见人群中的赵晏,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
    “陛下方才…砸了先皇后最爱的翡翠屏风,王爷稍后见到陛下,定要帮著老奴好生劝慰著些……保重龙体。”
    赵晏顿住脚步,从鼻腔淡淡嗯了一声,靴底碾过残破的纸灰,径直往仁明殿走去。
    翡翠屏风,是太子十岁那年,送给皇后的生辰礼。
    狭长的宫道上,素白孝幡被北风无情地扯著,一个小太监踩著云梯去摘廊下最后一盏红灯笼,却因紧张突然踩空,灯杆摔在地上刺破笼身,不慎插进他食指指腹。
    小太监捂著手指竟不敢哭,只吸了吸便抱著破损的灯笼转眼消失在了廊角。
    微末才与赵晏並肩踏进仁明殿,寒意就顺著脊背爬上了心头。
    满殿的素纱帷幔重重垂落,妃嬪们跪在两侧低声抽泣,脂粉在脸上衝出道道沟壑。
    皇帝背对的身影仿佛被孝幡割得支离破碎,素麻丧服的袖口似还沾著翡翠碎屑。
    他面前的灵位上,“孝贞仁皇后”的描金字跡还泛著未乾的光泽。
    一旁的棺槨半开著,隱约可见里面玄红色的锦缎寿衣。
    穿堂风忽然捲起一地纸灰,迷了所有人的眼。
    赵晏穿过人群,径直往灵位前走去。
    微末叠手跟在后面,路过最前头的德妃时,她忽然抬眸看来,雾蒙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亮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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