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柳如萱裹著染血的狐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
    手腕上的伤口疼得发木,可她根本顾不上,径直往隔壁的延福宫转去。
    她猛地推开殿门,带进一阵刺骨的寒风。
    春溪抻著脖子瞧,“娘娘,是明贵人。”
    苏晚昭正倚在软榻上品茶,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你下去吧。”
    “娘娘!”柳如萱急切地衝进来,礼也未行,几步上前抓住苏晚昭身边的矮脚梨木案几,“那贱人纵兽行凶,您难道就看著?”
    “贵人慎言。”苏晚昭撩了撩茶盖,“那可是宸妃。”
    “狗屁宸妃!”
    柳如萱气得面红耳赤,一屁股坐在了矮几另一侧。
    今日那畜生三次將她扑倒,来往宫人都看了个十成十,她的面子要往哪摆?
    伤口经暖气一打,又开始隱隱作痛,她垂眸盯著纱布上渗出那丝血跡,恨恨地想,若非那时她偏手躲了一下,白毛畜生肯定会直接咬破她的动脉!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柳如萱眼底猩红,將凭几捏得咯吱作响,宸妃这是想要她的命。
    苏晚昭挑眉。
    这位明贵人应该是才从微末那里离开,后脑上的髮丝还乱七八糟地蓬乱著。
    这点委屈就受不得了,若是自己再告诉她,直到她离开仁明殿,这位贵人都一直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无人管,直到周济安来了,微末才命人將她扯去了床榻上,她又该气成什么样子?
    不过很好,柳如萱对微末的敌意越浓烈,她便越开心。
    平白捡来个棋子,不用白不用。
    她將茶盏轻轻搁在矮几上,假意长嘆一声,“哎,不管怎么说,她是妃,你只是个小小贵人,莫说放畜生咬你,便是日后要杀你,你又能如何?”
    “这后宫里啊,和前朝一样,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將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果然就见柳如萱拍著凭几暴起,“我不信!陛下定会护著我的!”
    苏晚昭嗤笑,她忽然觉得这个柳如萱实在可爱,“护著你?陛下若想护著你,早就去仁明殿接你了,可结果呢?”
    她没说赵晏登基前是如何百般护著微末的,这个柳如萱想必半分也不知情。
    才会认为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会护著她。
    她眸底渐渐升起一抹嫉色,那个男人的柔情,向来只给微末。
    想让微末粉身碎骨,就得先斩断赵晏的情丝,否则,没人能真正动得了她。
    她与温晴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柳如萱闻言双颊一红,不知是被冷风灌得,还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
    “若非娘娘帮我递名帖,我现在连贵人都当不上!娘娘得帮我!”
    苏晚昭佯装伸了伸懒腰,“本宫为何要帮你?”
    “与你父亲也只是一锤子买卖,拉你进了宫,就算钱货两讫,难道你还想赖著本宫不成?”
    柳如萱目光闪烁,忽然扯下腕间的玉鐲子递到苏晚昭面前,“没了她,娘娘就是后宫第一人,况且,娘娘难道就不想亲眼看看她万劫不復的样子?”
    “我父亲在城西开了家新赌坊,生意红火的不得了,娘娘想要这个…”她將玉鐲子往前推了推,“往后嬪妾月月都给娘娘送上门来。”
    “但前提是…宸妃得死!”
    苏晚昭看著她眉心涌动的恨意,唇角勾了勾,將玉鐲子捏来掌心把玩,“本宫可没什么好法子,总是不及你聪慧的。”
    柳如萱听出苏晚昭言辞中的鬆动,忽然两眼冒光,“那女人做了娘娘十年的女婢!娘娘一定知晓,她有什么致命的弱点?”
    致命的弱点?
    这问题倒真將苏晚昭问住了,拋开別的不谈,还在將军府时,微末就是既能吃苦又能隱忍的性子,连藤条抽在身上都一声不吭。
    不经意扫过妆匣里一盒香膏,她目光一凝,笑得明媚,“她最是碰不得白獭髓,沾染上半点就会全身起疹子。”
    幼时她曾將白獭髓抹在微末的手背上,只有指腹那么一点点,就让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半月之久。
    皮肤溃烂的层层脱皮,险些一命呜呼。
    “白獭髓?”柳如萱咯咯阴笑,转身取出妆匣里的小药膏,“娘娘这东西,可有好听些的名字?”
    苏晚昭拿娟帕轻点口鼻,“白玉脂。”
    “这名字不好呢。”柳如萱打开盖子闻了闻,一阵细密的幽香顿时传入鼻尖,“咱们宸妃娘娘一听便认得了。”
    “不如就叫它…瑶光玉露。”
    “漫长冬日实在乾燥得很,嬪妾也是一片孝心,才將这润肤圣品忍痛赠给宸妃娘娘呢……”
    …
    翌日清晨,微末在一阵要散架的疼痛中艰难醒来。
    连骨缝都在隱隱作痛。
    昨夜,赵晏横扫了她亲手做的所有夜宵,光是桂栗粉糕,她就反反覆覆做了三回,足像头几日未曾进食的饿狼……
    就连她在灶边点火时,那男人也要围在她身后不肯离去。
    堂堂天子,竟在小厨房与她纠缠了两个多时辰……
    然后,將她折腾到天色將明。
    她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是如何精神抖擞去上朝的,只知道到了最后,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临走时在她耳边说,他觉得如今的状態很好,就让满宫的女子都觉得她不得宠,然后让她一个一个,再亲手將她们送出宫去。
    或者,乾脆送进地狱……
    譬如柳如萱。
    以此作为她为他选秀的惩罚……
    直到那时她才知,原来因著选秀一事,赵晏与她生了好几日的闷气。
    殿门被轻轻推开,阿乔端著托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见微末已经起身,才旋转步走了过来。
    小丫头的脸看起来比托盘上的药汁还要苦。
    陛下好不容易来一次,娘娘却半点也不忘地要喝这避子汤。
    这可要何时才能怀上龙宝宝啊?
    阿乔愁眉苦脸地將药碗递过去,见微末毫不犹豫的端起饮下,心里別提有多难受。
    钱嬤嬤隨后跟了进来,见阿乔垂著头,礼也不行一个便退了出去,不由念叨著,“这丫头,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她將熏好的寢衣放在桌案上,“再有七日便是腊八,是娘娘的生辰。”
    微末恍然,她自己都记不得了,只有钱嬤嬤,每年都不忘。
    “嬤嬤安排便是。”
    “害!如今哪能老奴安排?闔宫都得给娘娘庆生呢!”
    微末正欲说不想那般张扬,钱嬤嬤就拉著她的袖口直往浴室拽,“热水备好了,娘娘还是先沐浴吧。”
    热水氤氳著雾气,將空气薰染得潮湿又黏腻,钱嬤嬤舀起一勺瓣水,从白皙的脖颈浇了下去,忽然嘆息道,“卫驍那孩子,自打陛下登基,就自请去了边境。”
    “说是什么要挣军功,可北境苦寒,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微末浸在浴桶中,眼前浮起少年將军离宫那日的模样,银色甲冑亮堂堂的,脊背也挺得笔直。
    那时她只当他是少年意气,还赠了一把镶玉匕首。
    钱嬤嬤再开口,声音里带著轻微的鼻音,“他走时,说定在腊八前送回北境首领的头颅。”
    “那孩子向来守信,定然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微末垂眸拨弄著水面上的瓣,北境的雪,想来比京城的更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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