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挽著冉老夫人的手臂踏入正殿时,女眷已悉数落座,见她进来齐齐起身拜礼,“参见宸妃娘娘。”
    她脚步未停,不动声色鬆开手,往端坐在高位上年轻的帝王走去。
    本以为赵晏政务繁忙,要晚些时候才能来。
    她行至帝王身侧落座,步摇上垂长的东珠堪堪悬在耳际,隨著动作只轻轻晃了晃。
    赵晏如今舍了丘山薄荷,每每靠近,总能闻到他衣料间淡淡的柏子香。
    他忽然瞧见她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压低嗓音诧异问,“外祖母给你的?”
    微末轻轻抚著扳指外圈的金线,頷首道,“今晨才给的。”
    赵晏低笑一声,將她的手抓进掌心,细细端详这枚冉家世代相传的媳妇信物,目光又落在她莹莹的羽睫上,“当年母后入宫,外祖母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外祖母定是自幼便疼你。”微末抬眸道。
    赵晏忽然倾身,玄袍广袖掩住了眾人滚烫的视线,他抬手轻轻颳了下她的鼻尖,“傻话,那是疼你。”
    下首的柳如萱死死绞著帕子,眼睁睁瞧著帝王的袖摆如垂云般將宸妃半掩入怀。
    两人低声私语,偏生她一句也听不真切,陛下仿佛是故意小声的,正与那女人说悄悄话。
    坐在她这个角度,只能瞧见男人冷厉的眉眼化开一道她从未见过的笑意。
    坐在身侧的楚临霜最先发现异常,她斜斜打量一眼柳如萱的脸色,这分明是写在脸上的嫉妒。
    “明贵人夜夜地得见天顏,这般圣宠犹嫌不足,竟还嫉妒宸妃娘娘?”楚临霜嗤笑著开口。
    柳如萱脊背一僵,回头狠狠剜了楚临霜一眼,紧抿著嘴唇没吭声。
    这般圣宠?
    她盯著案头上那瓶瑶光玉露,喉头不停地松鬆紧紧。
    旁人不知,她这个当事人可是一清二楚,自她入宫以来,除却一晚,陛下的確夜夜都来临华殿。
    可每次来,不是深更就是半夜,她困得眼皮打架时,才能听到德安尖细的通传,“陛下驾到——”
    而那男人踏入內殿,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脱了外袍便往榻上一倒。
    活像个没有情感的冷血动物。
    有回她壮著胆子去碰他衣角,却被他一句冷冰冰的“下去”赶下了床榻。
    一床短小的锦被铺在地上,她听著帝王均匀的呼吸声,夜夜盯著殿顶的房梁发呆。
    她换了最薄的纱衣,熏了最温情的薰香,可那男人总是眼皮都懒得抬,只当临华殿是个睡觉的地方。
    没错,纯粹的睡觉。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欲望吗?
    见她久久不语,楚临霜挑眉笑道,“贵人这是羞了?”
    柳如萱猛地灌下一口酒,辛辣灼过咽喉,她才將那股屈辱生生咽下。
    就是打死她,也不能叫这些女人知道,陛下一连宿在临华殿半月有余,却连碰都未碰过她一下。
    “多管閒事,小心烂舌头!”
    她恨恨骂了一句。
    楚临霜也极烦这个明贵人,闻言轻飘飘白了一眼,不再看去。
    德安一甩手中拂尘,“献——礼——!”
    此时殿內除却后宫妃嬪、冉氏夫妇和青梧书院的学子们,便是一品以上官员的家眷,王氏依旧穿著粉色团襦裙,圆润的脸上堆著的笑意一步上前。
    她身后跟著四个小太监,正吭哧吭哧地抬上一尊半人高的金镶玉寿星,那寿星手里的蟠桃竟是用红宝石雕的,在宫灯照耀下晃得人眼。
    “臣妇恭祝娘娘福如东海!”王氏笑得脸上的脂粉直掉,“这寿星的眼珠子是南海黑珍珠,夜里还会发光哩!”
    夜里会发光?
    阿乔站在微末身后三步处,闻言忍不住缩了缩脖颈。若是夜里起身,岂不是要被这东西嚇个半死?
    赵晏眼也未抬,只轻轻摆了摆手,四个小太监又立刻上前,將这东西重新抬下了殿去。
    紧接著是各府夫人依次上前,满殿只听得环佩叮噹碰响,祝寿声此起彼伏。
    轮到宋知意时,她抱著自己的焦尾古琴旋步踏上殿来,开口时带著明显的羞涩,“嬪、嬪妾谱了支新曲,想献给娘娘…当做生辰礼。”
    她攥了攥握在掌心的,本想送给微末的珍珠串子,可当看到眾人个个出手阔绰,她又紧张得拿不出来。
    这东西是她用了全部体己从宫外换来的,但成色不好,珠粒也不够圆润……
    她父亲只是六品大理寺丞,体己银子实在不多。
    德安闻言刚想报唱下一位,却被微末抬手止住,“可否弹给本宫一听?”
    宋知意倏地抬头,本以为这般低微的贺礼会被无视,可宸妃娘娘望过来的眼神,竟似映著烛火的温茶,漾著几分真切的期待。
    “嬪妾遵命。”
    她忽就鼓起一丝莫名的勇气,將古琴轻轻放於案上,手指在琴弦上婉转一勾,“此曲名为《千岁引》,专为娘娘芳辰所作。”
    待一曲终了,满殿寂静。
    这曲子似窃窃私语,高亢时有如书院晨钟,末段又渐转清越,仿佛雪粒坠入玉盘。
    “宋答应有心了。”微末的柔声款款与琴声余韵奇妙相和,“本宫甚是喜欢。”
    隨后她又转向赵晏,“陛下该多来臣妾的仁明殿,听听宋答应的曲儿,这才是真正的秒人儿。”
    帝王借著饮酒的遮挡斜睨了她一眼。
    微末瞬间就读懂了这男人眼里的意思。
    “若再將朕往外推,今夜你就完蛋了。”
    她掌心一紧,想起那日晨起时的腰酸背痛,从未有过的,訕訕的不敢再说。
    “咣当——”
    殿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將微末惊了一跳,她扭头看去,只见楚临霜在桌案上放下个玄铁匣子,轻轻一掀,寒光凛冽。
    这是柄未开刃的短剑,剑身刻著微末的封號“宸”。
    “这是兄长从北境陨铁上淬下来的。”她快速屈了屈膝,“剑身上的字是嬪妾自己刻的。”
    微末目光落在楚临霜身上,发觉这女子虽穿著规制的耦合色襦裙,可站姿却如青松般笔挺,行礼时乾脆利落,不似其他妃嬪那般柔婉,但整体看下来,总给人一种怪异之感。
    仿佛这身宫装是副不合身的鎧甲,正硌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微末抬手示意,德安立刻捧著那柄玄铁短剑上前。
    她指尖抚过剑身上的“宸”字。
    笔画如刀削斧凿,转折处锋芒毕露,哪有半点闺阁女子的秀气?倒像是沙场老將亲手所刻。
    “楚常在的贺礼,实在別具一格。”微末忽然抬眸,唇角微扬,“可本宫瞧著……”
    她转向赵晏,九凤步摇垂下的明珠在颊边轻晃:“楚妹妹这般风姿,襦裙反倒掩了本色。陛下可否开恩,许她平日免穿宫装?”
    赵晏目光扫过楚临霜骤然亮起的眼睛上,那姑娘手指无意识地在裙侧摩挲,显然正在十分期盼。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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