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许巧巧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灶边盛白米粥。
    趁著裴寂没有出来,崔小七招手示意几人都坐下。
    开个简短的家庭会议。
    “小八,昨日的事我就不问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八点头。
    “娘~”
    “哎~”许巧巧突然被点名,心里有些发慌。
    崔小七將昨夜遇到狼的事情绘声绘色、半真半假地讲给许巧巧听。
    著重描述崔有粮如何不顾性命保护自己。
    “要不是小叔,我可能已经在狼的肚子里了,娘~”
    她意味深长地唤了声娘,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
    许巧巧没想到崔有粮竟为了小七能豁出性命。
    他爹救了他,他又救了小七。
    是命啊……
    崔小七见许巧巧的表情鬆动,拿起筷子夹了口粗盐醃的萝卜塞入嘴中。
    脆脆的。
    “那狼的尸体就搁后院呢,一会就给宰了。”
    这话一出,沉重的气氛瞬间活跃。
    小九一听有肉吃,眼睛亮晶晶的,不管是啥肉,只要是肉她都馋得不行,当即自告奋勇地举手:“七姐,我给咱烧热水。”
    “我打下手。”小八也跟著说道。
    “好。”
    今日的早饭很丰盛,熬了白米粥,还贴了玉米饼子。
    整个清水村,也就只有崔家的伙食最好,最是让村民眼馋。
    崔小七一碗粥下肚,都不见裴寂出来吃饭。
    起身嘀咕来了一句,“给我二大爷送粥去。”
    突然想起了什么,“娘,爹的抚恤银当时给了多少?”
    许巧巧没想到小七突然会问,这两年有小七撑著这个家,才不至於饿肚子。
    而这个他爹用命换来的一两银子,一直压箱底,未动一文。
    “一两银子,这就给你去取。”许巧巧以为她手头没银子,起身就要去拿。
    “娘,您確定是一两?而不是十两?”崔小七想起裴寂提及的是十两。
    “你这丫头,娘能骗你不成,咱村,以及挨得近的几个村子都一样的啊,有十两银子,还能让你捡男人成亲?那不能啊~”
    崔小七挑眉,抚恤银果然有问题。
    “没事娘,那就是我听错了,银子您自己留著,我不要。”
    说完,特地盛了一碗稠乎乎的白米粥,端著走出厨房。
    许巧巧皱起眉头,这丫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怕是遇到难处了,不然不会提。想著,她也起身朝屋子走去。
    崔小七端著粥站在屋门外,听见门里传来“咣咣”的敲击声。
    崔小七推开半掩的木门,一颗脑袋探了进去。
    又“咣!”的一声响起,惊得崔小七手中的碗一颤,差点掉地上。
    裴寂半蹲地上放著榔头,脚边是坏掉的鍥子。
    正拿著匕首削木头,木屑纷飞,他竟在在修门!
    难怪没有出去吃饭。
    崔小七原本还寻思著去请隔壁的杨叔来帮忙,她虽擅长打猎,可这木工活著实一窍不通。
    这下倒省事了,没想到他还会修门。
    只是似乎也是门外汉。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家里有个男人在,好像还挺好的。
    “吃饭了~”
    崔小七轻轻推开门,迈进屋子將粥放在瘸腿的桌上。
    又走到门前晃了晃没掉下来,像那么回事儿。
    “你等著,我去端水来,你洗了手,再喝粥。”
    裴寂闻言,刚跨出门槛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嘴角似有似无地微微上扬。
    厨房里,小九已经坐在灶口烧热水。
    崔小七舀起锅內的热水倒进木盆里,刚端起木盆,就瞧见许巧巧神神秘秘地走进厨房。
    手中握著一个布袋子不由分说地塞入她的衣襟里面。
    “娘,您给我塞的啥呀?”崔小七双手端著木盆,腾不出手来看。
    “別问啦,回屋自己看去。”许巧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孩子,有啥总藏在心里,也不跟她说。
    裴寂洗手,崔小七递帕子。
    裴寂有一瞬间的恍惚,无事献殷勤,非奸……。
    “你不用这样看我,人心肉长的,对我好的人,我自也会对他好。”崔小七察觉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裴寂眸光微动,桌前坐下,不紧不慢地喝粥。
    崔小七也在桌前坐下,摸出衣襟中的布袋子一瞧。
    一两银子!
    翻转查看,发现竟是官银。
    这是……抚恤银!
    手中的银子的顿时沉甸甸的。
    方才她问抚恤银的时候,娘误解自己是惦记银子,这银子不到万般不得已不能动。
    “裴寂,我娘说抚恤银只有一两!难道~”崔小七不可思议地看著裴寂,她一点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这不该是她一个普通百姓该知道的事情。
    知道得多,越危险。
    裴寂面色阴沉的可怕,“该死!”
    將士为家国征战,马革裹尸,战死他乡却不能魂归故里,而这些蛀虫竟然蚕食他们的抚恤金。
    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含血吐出来。
    “啪~”他猛地將手中的碗重重掷在瘸腿桌上。
    脆弱的瘸腿桌不堪此力道,“咔嚓”一下裂开了。
    这下好了,瘸腿桌彻底没腿了。
    “你这般反应大干啥,可別在提抚恤银的事了,民与官斗,只有死路一条,大家只想安生地过日子。”崔小七无奈开口。
    抚恤银是原主爹用命换来的,她也想將银子完全拿回来,可蜉蝣怎可撼动大树。
    甚至还会给家人,更多的人带入危险的境地。
    只能作罢。
    瞧著裴寂眼底翻涌的怒火,又瞧了瞧四分五裂的桌子。
    气氛又降至冰点。
    为了缓解气氛,故作调侃道,“这瘸腿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改明儿有钱了,让杨叔打一个新的,不过银子可得算在你头上。”
    崔小七蹲下身將桌子腿扔进炭盆里,火苗瞬间躥起,照亮裴寂紧抿的嘴角和眼底翻涌的暗潮。
    “我去宰狼,今晚给你吃狼腿,缺腿补腿嘛……”
    崔小七盯著裴寂的腿瞧了一眼,出了屋子。
    裴寂:“缺腿?”
    目光落在腿上。
    ……
    雪是越下越大,狼的尸体被雪掩埋。
    崔小七掏出利刃,蹲在狼的身边,爪子有毒是吧?
    那就从爪子开始。
    本想著直接剁掉狼爪,可要想卖上好价钱,就必须保证狼皮的完整性。
    於是,她用利刃小心翼翼地削著爪子,狼爪坚硬,削起来十分费手。
    她忍不住想著,要是有一把指甲刀,那就可太方便了。
    在她稳准狠的手法下,一张完整的狼皮被剥了下来,紧接著开始剃肉。
    裴寂站在后院的檐下避雪:“不怕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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