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变故,所有人梗著脖子朝院內张望。
    许巧巧护女心切,挡在崔小七的面前,怒声呵斥:“你这是做什么!”
    瞎婆婆的年龄比许巧巧大了许多,平日里要是见了,都得唤声婶子。
    可当下她喊不出一个动手打自己女儿的人为婶子。
    小八小九听到动静,衝出厨房,挡在许巧巧的面前。
    小九手中的烧火棍对著瞎婆婆,哭道,“不许欺负我七姐!”
    小小的人儿此刻像个大人。
    瞎婆婆自己一个趔趄,歪倒在地。
    老赵氏搞不清什么情况,不敢贸然上前搀扶,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劝说:“婶子,您咋欺负一个小辈啊,这是干啥呀!”
    “干啥!”瞎婆婆喘著粗气,“老婆子我眼瞎心不瞎,我儿子就是被这丫头害成那副样子的。”
    说著,她双手撑地,像发了疯似的,朝著崔小七撞去。
    她只能凭藉著声音来辨別方向,也不管位置对不对,卯足了劲儿往前冲。
    老赵氏躲避不及,被撞翻在地,捂著肚子“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院门外,凑热闹的小赵氏见婆婆被撞倒在地,先是捂嘴偷笑,隨即变换一副担心的表情,跑进院子,扯著嗓子喊,“娘,你这是咋滴了?”
    搀扶著老赵氏起身。
    “你个疯婆子!空口白牙的別乱说,我家丫头怎么可能去害你家儿子!”
    许巧巧平日里为人和善,可现在屎都摔女儿身上了,拿出了发狠的架势护著女儿的名声。
    这压根就是胡说八道!
    崔小七拧眉,这哪跟哪啊。
    瞎婆婆坐在地上,刚才那一番折腾耗尽了她的力气,站也站不起来,索性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我苦命的儿啊,没王法啊,双手沾血的狐媚子还不知悔改,一家子欺负我这孤老婆子。”
    院外的围观的村民被震惊到。
    窃窃私语。
    这八竿子打不著的二人,怎么扯到一起的?
    许巧巧气得直跳脚,对方若是跟她年纪一般大,她一定会上前撕烂她的嘴。
    地上的人年纪大,身子骨弱,隨时入土的人,打不了一点。
    小小九可不管那么多,手中的烧火棍扔向瞎婆婆,喊道:“让你诬陷我七姐,坏人!”
    小赵氏看越闹越凶,拉著老赵氏就要走,“娘,我们回家”
    老赵氏不走,反而让儿媳儿扶著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继续瞧。
    崔有粮闻讯赶来,站在院外急得团团转。
    崔小七从许巧巧身后走去,这脏水她不接。
    “您说二麻子是我害的,您亲眼瞧见了?”
    村民们瞪著眼睛,这七丫头问得一针见血。
    瞎子怎么能瞧见?
    这就是去了衙门,都做不得证人。
    没说服力啊。
    “好一个牙尖嘴利,你別在这跟我说这没有的!”瞎婆婆啐了一口黄痰,落在崔小七的脚边。
    “我怎么说的是无用的?你既没有亲眼瞧见,那就是造谣於我。”崔小七无语,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儿。
    “我没……瞧见,可……”瞎婆婆结结巴巴,她要是说出口,儿子可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可不说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这可是断子绝孙的仇啊。
    瞎婆婆说不出个所以然,又拿不出证据,村民们相信她是冤枉了七丫头。
    “你让我们王家在这一辈断了根,多歹毒啊,你不得好死啊。”瞎婆婆依旧不依不饶。
    崔小七长舒一口气,“您有完没完?仗著年纪大就可以有恃无恐地诬陷我?我敬您是长辈,可若您还在这胡说八道,诬陷他人是有牢狱之灾的。”
    “呸!你別嚇唬我这个老婆子。”
    “瞎婆婆,你倒是拿出证据啊,在这胡搅蛮缠有啥用,大家可都等著你拿出证据呢!”人群里有人看不过去了,喊了一嗓子。
    “就是啊,凡事讲证据,我相信七丫头不会做伤害人的事。”牛婶也站了出来,为崔小七说话。
    “我们七丫头不能由著被人泼脏水,说不出个一二三,我崔有粮第一个不答应。”
    “只要你拿出证据,我这个里正可不是摆设,定给你做主!”
    王守根扒拉著人群走进院子。
    目光不善地盯著崔小七。
    总能等到她崔小七阴沟翻船,抓住小辫子。
    今日就让她好瞧。
    瞎婆婆听到里正来了,瞬间挺了挺腰背,哭诉道,“前几日晚上,我听到儿子屋內传来喊痛声,老婆子我便去问他……”
    “他说爬了崔家的屋顶,被打断了一条腿。”
    此话一出,村民唏嘘不已。
    好一个色胆包天。
    叔辈的人去偷看小姑娘,这腿断得该!
    可跟今日“断根”有什么关係?
    崔小七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爬上屋顶的人是二麻子。
    且被裴寂说准了,果真是来找她的……
    “原来爬我家屋顶是他!他的腿是踩烂我家屋顶劈叉,劈断了,不是打断的。”崔小七自证道,这个黑锅她也不背。
    “对!破了的屋顶还是我爬上去修补的,不信的可以去爬上屋顶一看便知!”小八急忙补充。
    田家小子木棍儿举起手,“我去瞧。”
    说著去了后院,找来木梯子爬上屋顶,仔细检查一番后,垂著一张脸下来,“嗯,屋顶確实有修补的痕跡。”
    “我可以作证,二麻子的確对七丫头起了歹念。”大翠站了出来。
    村民们若有所思,这二麻子就喜欢调戏长得漂亮的媳妇儿,这可没少挨打。
    这错不了的!
    “那夜若不是我相公在,那他岂不是……”
    崔小七欲言又止,大家自行脑补。
    许巧巧“呸”了一声,“腿断是活该!”
    “还有一夜拖著瘸腿翻墙的也是他!”崔小七的一句话又像一颗炸弹扔进水中。
    村民惊得,张大嘴巴。
    这色胆是真的大,断都腿了,还敢来。
    “谁让你生得好看,一张狐媚子荡妇的脸!我儿他又没对你怎么样,你怎么能下此狠手,我的儿啊……”
    崔小七气笑了,这分明就是被害者有罪论。
    “我长得好看还是我的错?若我真是弱女子,还不了手,此刻我怕是头七都要过了!您在我这自找难堪,还不如回家问问到底是谁伤的他。”
    “娘……娘……”不远处传来虚弱的声音。
    眾人闻声看去,是二麻子!
    他身后几步距离,跟著一道頎长的身影。
    月亮掛上槐树梢。
    月色朦朧,二麻子走路姿势怪异,一走一顿,一走一拐。
    瞎婆婆朝著儿子的声音的方向爬去。
    “娘!我们回家!”二麻子一脸惊恐,一眼都不敢看崔小七,也不敢看身后的人。
    “娘不走,娘要给你討回公道啊!”瞎婆婆恨声道。
    “跟她没关係,真的,我求您了!是我自宫的。”二麻子战战兢兢地承认。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结果可太出乎人意料了。
    他也太“勇”了!
    “娘不信!”瞎婆婆推了一把二麻子。
    二麻子牵扯到伤口,疼得满头冒汗。
    “娘,真的是我自己,我听说裴府招下人,一年十两银子,但是需要……,我这才……”
    说著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塞到她娘手中,“娘,您摸摸!”
    “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娘不要银子啊,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啊,咋对得起王家的祖宗啊。”瞎婆婆哭天抢地。
    村民怎么也没想到,游手好閒、好吃懒做的二麻子为了银子当个太监。
    这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要不是他亲口出来,谁会相信。
    王守根没想到事情有了这样的反转。
    方才说的撑腰的话,现在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有气没地撒,狠狠瞪了一眼大翠。
    村民想看看身为里正怎么处理这件事,结果一瞧,人早就没影了。
    二麻子对著崔小七又是道歉,又是磕头。
    崔小七不说话,就代表她不接受道歉。
    凭什么你道歉我就得接受。
    道歉就能抹杀方才的侮辱吗?
    不能!
    二麻子最终只能搀扶著她娘的身影融入夜色中。
    这场“闹剧”终於结束。
    天一黑,村民就心慌慌,也顾不上互相再议论个几句,各自回家紧闭门窗。
    崔小七看著裴寂立於屋檐下,夜风吹起他的髮丝和衣袍。
    一时间恍惚。
    这傢伙方才在二麻子的身后跟著,他不是从村口来的。
    二麻子是他带来的!
    “小裴啥时候回来的,一声不吭站在这里,刚才都是误会,七丫头可不是……”
    许巧巧怕女婿心生间隙,解释的话说一半,就听见裴寂丟出一个字,“嗯。”
    许巧巧:嗯?
    今晚这都是啥事儿,晚饭都没做。
    “娘,早点歇著吧,晚饭不吃了。”
    崔小七有些乏,撂下话往屋子里走去。
    小八、小九也是气的够呛,一听七姐不吃饭,俩人也对著许巧巧说不吃了,回了屋子。
    许巧巧也是气饱了,都没问裴寂吃不吃,关好院门回了屋子歇下。
    院子没人了,古槐树后的崔有粮这才放心离开。
    不远处,一棵树后,隱约闪过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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