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一下子就懂了。
    她在沪市和蓉城的时候,为了採购物资,可没少跟那些倒爷打交道。
    没想到,这物资匱乏的日光城也有黑市。
    “好啊。”她乾脆利落地答应了。
    秦野看她一点也不好奇,愣了一下,隨即无奈地笑了。
    他怎么忘了,他这个媳妇儿,可不是什么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
    她的胆子,比天还大。
    “你不怕?”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你在,我怕什么?”苏棠的回答理所当然。
    这句话,又让秦野的心里熨帖得不行。
    入夜。
    整个军区大院都陷入了沉寂。
    秦野从衣柜里翻出两件半旧的、顏色灰扑扑的大衣,和两条能把脸遮住大半的围巾。
    “穿上,別穿我们平时穿的衣服。”他叮嘱道。
    苏棠听话地换上。
    两人对著镜子照了照,灰头土脸的,看著就像是两个要去乡下走亲戚的普通老百姓。
    “记住,”出门前,秦野最后叮嘱道,“到了那里,跟紧我。別跑丟了。”
    “明白,秦团长。”苏棠俏皮地对他敬了个军礼。
    秦野被她逗乐了,心里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毕竟他一个军人,去那种地方多少不妥,要是被认出了对他没什么好处。
    两人骑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属院,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日光城的黑市,不在什么固定的地方,而是有好几个流动的据点。
    秦野显然是知道门路的。
    他带著苏棠,七拐八绕,专门挑那些没有路灯的、黑漆漆的小胡同走。
    越走,光线越暗,人也越少。
    苏棠的感官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她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煤烟味,还能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在跟著他们。
    但她一点都不慌。
    因为秦野的大手,一直紧紧地攥著她的手。
    那只手,乾燥,温暖,充满了力量,给了她无穷的安全感。
    终於,秦野在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死胡同的巷口停了下来。
    他有节奏地在墙上敲了三下。
    “梆,梆梆。”
    过了一会儿,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学猫叫。
    “喵呜——”
    秦野这才拉著苏棠走了进去。
    胡同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但一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院子,点著几盏忽明忽暗的马灯。
    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的,都是人。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都用围巾或者帽子遮著脸,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哼一样。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紧张又兴奋的、属於地下交易的独特气息。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黑市。
    一个游离於规则之外,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地方。
    刚一进去,立刻就有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男人凑了上来。
    “大哥,嫂子,要点啥?我这儿有刚到的全国粮票,还有几张工业券,价格公道!”
    秦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拉著苏棠继续往里走。
    那人討了个没趣,悻悻地走开了。
    苏棠知道,秦野这是在观察,也是在筛选。
    黑市里鱼龙混杂,有真傢伙,也有骗子,一不小心就容易著了道。
    很快,又有一个穿著厚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凑了过来。
    “同志,看你们是要办喜事吧?”他压著声音问,眼神却很精明。
    秦野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这儿有顶好的大红纸,还有南方运来的真丝线,要不要看看?”那人说著,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著的小包。
    打开来,里面果然是一小沓顏色鲜亮、质地厚实的大红纸,还有几卷顏色各异的丝线,在马灯下泛著柔和的光。
    这质量,比起供销社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棠的眼睛亮了。
    “这纸怎么卖?”秦野问。
    “纸两毛一张,丝线五毛一小卷。”男人报了价。
    这价格,是供销社的四五倍了。
    但在这里,钱不是问题,有货才是王道。
    “纸给我来五十张,丝线每种顏色来两卷。”秦野连价都没还。
    那人一听,眼睛都亮了,知道是遇上大主顾了。
    “好嘞!您稍等!”
    他手脚麻利地数好东西,用一个黑布袋子装好递给秦野。
    秦野点了十块八毛钱给他。
    第一笔交易,顺利完成。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畅多了。
    在一个角落里,他们找到了一个卖布料的。
    那人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更隱蔽的小房间里。
    房间里,一个大木箱子打开满满一箱子,全是各种各样难得一见的布料。
    有厚实挺括的深蓝色毛呢,有柔软细腻的米色羊绒,甚至还有一匹光华流转、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酒红色真丝。
    “大哥,这毛呢是英国货,做大衣最好了。这羊绒,给嫂子做件贴身穿的,又暖和又舒服。这真丝……嘿嘿,不用我说了吧,结婚做身新衣裳,保管全场最扎眼!”摊主唾沫横飞地介绍著。
    秦野的目光,落在了那匹酒红色的真丝上。
    他能想像,这抹明艷的红色,穿在苏棠雪白的肌肤上,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这个,怎么卖?”他指著那匹真丝。
    “大哥好眼力!这可是从沪市那边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口价,十五块钱一尺,布票工业券都不要!”
    十五块钱一尺!
    一件衣服做下来,得上百块了。
    这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简直是天价。
    苏棠刚想说太贵了,换个別的。
    秦野却已经开口了,斩钉截铁。
    “这匹,我全要了。”
    摊主愣住了,他本以为对方顶多买个几尺。
    “大……大哥,这……这可有二十多尺呢!”
    “我全要了。”秦野又重复了一遍,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开始数钱。
    苏棠看著他坚毅的侧脸,心里又甜又软。
    这个男人,真是……把她宠到了骨子里。
    除了真丝,秦野又给苏棠挑了做大衣的深蓝色毛呢,给自己也选了同样质地的黑色毛料。
    光是买布,就掉了快五百块钱。
    这笔钱,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好几年的开销了。
    但秦野眼睛都没眨一下。
    钱,就是用来给他媳妇儿的。
    只要她高兴,多少都值。
    接著,是置办年货。
    他们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儿的人那里,买到了许多市面上见都见不到的稀罕货。
    从云南深山里采来的干香菇和木耳,晒得乾乾的,一闻就是扑鼻的菌香。
    从沿海地区弄来的乾贝和海米,个头虽然不大,但鲜味十足。
    最难得的,是他们居然找到了一整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散发著异香的金华火腿!
    李秀梅上次看到都惊为天物的东西,在这里,只要你出得起价,就能买到。
    看来那天美食比赛他已经来这溜达过一转了。
    秦野二话不说,直接买了下来。
    还有广式的腊肠、腊肉,一串串掛著,油光鋥亮,看著就让人流口水。
    大颗饱满的葵籽、生,炒得喷香。
    连白、冰这种精贵东西,这里都能按斤卖,而不是像供销社那样,一个月一人只给几两的配额。
    苏棠甚至还看到了几瓶包装完好的茅台酒和“大前门”香菸。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些都是从某些特殊渠道流出来的。
    有了秦野这个“移动提款机”,苏棠的购物慾彻底被点燃了。
    “那个腊肉,来一大块!”
    “大白兔奶!对,就是那个!给我来两斤!”
    “这生瓜子,一样给我称五斤!”
    “那条最大的黄鱼,要了!”
    “老板,你这猪肉不错,这块五肉,还有这块里脊,我全要了!”
    秦野就跟在她身后,她指哪儿,他就掏钱。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我的乖乖,这是哪儿来的大客户啊?买东西跟不要钱似的!
    尤其是那个高大英武的男人,对自己媳妇儿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媳妇儿一句话,他眼睛都不眨就掏钱,那宠溺的样子,看得旁边几个偷偷来买东西的小媳妇眼睛都直了。
    两人买得不亦乐乎,不到一个小时,两人手上就掛满了大包小包。秦野一个人提了绝大部分,另一只手还牢牢地牵著苏棠,生怕她被人挤到。
    东西太多,太扎眼。
    苏棠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拐角。
    就在这短短几秒钟苏棠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將两人手上百分之九十的“战利品”,全都收进了空间里。
    手里只剩下两个看起来分量很轻的小布包。
    出了黑市,秦野把东西结结实实地捆在自行车后座上,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脸上却掛著心满意足的笑。
    “媳妇儿,这下……还委屈吗?”
    “不委屈了,”苏棠看著他,笑得眉眼弯弯,“秦团长,你真厉害。”
    一句夸奖,让秦野整个人都飘了,蹬著二八大槓,车轮都快要飞起来。
    回到家属院的小院,两人把战利品一样样摆在堂屋的桌子上,满满当当一大桌,透著一股子富足和喜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棠就开始了装点他们的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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